“你莫要小瞧人!”祝西峰盯着练,不服气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了。
冯高睡到申半,方醒来。
我端上肉汤和炸饼,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我问道:“豆芽,你这次来,是有什么差事”
“北抵鞑靼,军饷不足,万岁要查江南的盐税。姊姊,我得忙公务去了。”
他起身,发现身上涂了药,道:“姊姊,你让谁给我上的药”
“我自己。别人我不放心。”
他脸腾地红了,似喜非喜,似恼非恼,局促不安。
“辛……辛……辛苦姊姊了。”
他起身,慌乱地走开了。
我道:“你慢点儿走,办完事回来,我们一道去青岳馆吃肉粽。”
日头一点点落下。
舒云剩影。
门外的小厮进来报:秦府有人来拜见。
我命他请进来。
来的,居然是早上那个放烟雾的矮小精悍的家丁。他似乎是秦明旭手下颇得力的人。
“新夫人,大事不好了,我们东家出事了!”
我听了这话,已无心去辩驳他对我的称呼,忙问:“怎么了”
他道:“那会子官府的差役,去柜上传东家,东家去了,才知,是郑国舅搞的鬼。郑国舅现在咬死了,是东家抢亲,依《大明律》,要告东家。轿停在秦府,郑国舅找了人证,言之凿凿,东家辩无可辩……”
若是往日的郑泰,定会让家丁直接追打到秦府去,哪里顾什么王法
现时,他收敛了,便去告官。
这件事,确实难说清,让郑泰钻了空子。
该如何是好呢
我踏着院中的青苔,脑海中浮现出许多情景。
“只要我有,只要你需。”程家的柜台上,他拿着大把银票替我打发催债的人。
我和程淮时去秦家赴宴,他明敲暗指,道:“他日山高路远不能相见,唯愿你珍重万千,身无痛,脚无疾,得偿所愿,一世皆安。”
元宵节,我和他站在巷口,天上炸开一朵大大的烟,他说:“桑榆,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最大的周全了。”
陪我去大理寺探程淮时,雨中,他道:“谢甚,桑榆,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可是在船上就认识的。”
王玉珍的毒药迎面撒过来,他大喊一声扑过来:“桑榆,小心!”
……
如果说,程淮时自始至终都是让我仰望的人,而秦明旭,却一直是浅笑着站在我身旁,让我可以平视的人。
他的一喜一怒,眼角轻扬,带着红尘中最寻常的烟火气。
出身富家,倜傥不羁,轻狂半生,他的等候,已经是他能给予的最大认真。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我与秦明旭,在前生今世的轮回里,究竟修了多少年
郑泰的状告,是飓风,将我乘坐的船刮去了一个终点。
我在百转千回的思量中,有了决定。
我随着那家丁去了衙门。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重。
郑泰站在公堂,咄咄逼人。
堂上坐着官员。
地上跪着证人,秦明旭。
秦明旭见了我,呵斥那家丁:“谁让你去告诉祝老板的!”
家丁慌忙跪下。
秦明旭道:“桑榆,不关你事,你快些回去吧。”
我径自走上前,因身带乡君爵位,故而见官不必行跪礼。
“请问大老爷,原告所告何事”
官员道:“原告郑爵爷,状告秦明旭抢亲。可是确有其事”
郑泰与我同有爵位。官员不欲得罪任何人,便打算按实情办事,不偏不倚。
“何谓抢亲”我问道。
“劫掠他人之妻妾,是为抢亲。”
“那么,抢亲的,该是郑泰。”我沉声说道。
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郑泰恼羞成怒,道:“祝桑榆,你胡说什么!”
官员清了清嗓子,道:“可是,本官已经查明,义德乡君……并无夫婿。你自愿上了轿。”
我扬声道:“我是上了轿,可我,是打算让人将轿抬到秦家的。因为——”
我顿了顿,指着秦明旭,道:“因为,我与秦公子,已有夫妻之实!”
一语出,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