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大伯母从来没有发现这件事,美龄也不提,她一直和他们有距离感,她自己也认为很丢脸,提了也没有。
而且在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去原来的家后,她只能在这个家讨好的住下去。
哪怕大伯母早餐给傻子蒸两个鸡蛋,她只有一个时,她也只是告诫自己不要和傻子计较。
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撒谎了,他们并没有经常来看她。只在她过生日和过节的时候见过,妈妈每次都略带愧疚对着她嘘寒问暖,她特别享受这种感觉,因为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觉得是被重视的。
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地给庆龄炫耀城镇里的生活,炫耀庆龄没有见过的玩具,吃的,喝的。每次看着庆龄一脸不知道的表情她都特别满足,就像当初庆龄给她炫耀她有户口,有土地一样。
不过这个日子没有过多久,三年级的时候,一个周六,美龄和傻子在房间睡着了。
大伯母见状就出门打麻将去了,等美龄醒来发现傻子不见了,跑到大伯母常去的麻将馆告诉她:“妈妈,哥哥不见了。”
大伯母正胡了一对“幺鸡”,她高兴地捧着的美龄的脸蛋子亲了一口:“乖,你说啥?”
“哥哥不见了,我刚刚起来看到家里没有人,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有。”
大伯母连忙推了手边的麻将堆,一激动,不知怎么坐翻了板凳,刚刚笑还冻结在两腮,然后肌肉开始往下垮,从一张笑脸变成了哭脸。
她去了镇上派出所报案,叫上了街坊邻里。美龄爸爸妈妈也从村里坐着摩托过来了,几十号人找了十几个小时,从下午到晚上到第二天。
后来在河里找到了傻子的尸体。
尸体被挖上来的时候,全身雪白,面部肿胀,那是美龄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样子,她吓得躲在了大伯后面。
大伯母跪在地上,搂着尸体发出像狮子一样的声音,那个声音美龄上次在妈妈那里也听到过。
美龄以为傻子不在了,自己会成为这个家的中心,其实她错了,错得很离谱,从头到尾她没有一刻属于过这个家。
大伯母不在沉溺麻将,但是她是也不爱笑了,她和大伯也经常吵架,大伯一吵架就指责她弄丢傻子的事儿,后来他俩就离婚了。
大伯母搬走那天,美龄一直望着她,她想哪怕,哪怕大伯母回头看她一眼,就一眼,她都觉得她那稀碎的人生有点盼头。不过大伯母什么都没做。
后来大伯母去了外地打工,美龄跟着大伯。
大伯话也不多,俩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
美龄四年级的时候,大伯将一个女人带回了家,是个特别年轻的女人,烫着卷发,她一进家门,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美龄写作业的牟美龄,指着细长的手指头指着她:“牟建平,这个小女娃儿是哪个?”
大伯看了一眼,说:“是我侄女。”
没有一丝犹豫,看吧,有需要的时候她是女儿,不需要的时候,她是侄女。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