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四百七十章 用你的血来侵染我

 吊桥晃动的幅度更剧烈了,这东西本就横跨在深渊之上,两侧亦是尘雾弥漫,给人的感觉就像踩着暴风雨中起伏的甲板。他们小跑过桥,五人为一排,成百双靴子把材质不明的桥板踏得隆隆作响,当年袭击过法兰帝国的野兽人也涌向桥中央,冲向过桥的战线。

 当初在残忆中寻找菲瑞尔丝,塞萨尔只当那些袭击宫殿野兽人是古老的残忆,想方设法避了过去。如今这些古老的残忆竟阻挡在此,令他不得不去面对,实在有种避无可避的荒诞感。

 这些古老的野兽人都不是好啃的骨头。如米拉瓦所说,当年它们的族群迎来灭亡不是因为太过孱弱,而是因为它们大多战功显赫,手中血债累累,由此,法兰帝国才盯着它们杀了个灭族灭种。

 虽不知血骨有没有在此散布思想瘟疫,但是,仅靠它们袭击王宫一战时满腔的族群仇恨,就够它们站在这里不后退分毫了。

 长着鳞片背生尖刺的大猫往前飞扑,即使被长矛刺穿肚腹,也要抱着两侧的骑士滚落深渊。身体如同猿类的野牛挥舞着树干似的棍棒,敲碎木盾,砸凹金属,把人掀飞到半空中。塞萨尔自然认得出后者是纳乌佐格的同族。身为真神的勇士,即使族群灭亡,有些个体也会被铭记,近乎于永存,也难怪野兽人都带着股把死亡视为祭典的气质。

 另有大量混种拿着帝国的盾牌和盔甲针锋相对,掩护后方抛掷手斧和长矛和野兽。那些投掷物不如蛇行者抛出的巨物一般摄人心魄,但数量惊人,发出的嗡嗡声就像是蝗灾临头。

 看得出来,这两支野兽人族群乃是当年许多战争的主体,数目甚至多过畸形的混种,连最边缘的吊桥也在兼顾。其它更宽阔的吊桥上,还有更多族群的野兽人和帝国的骑士挤成一团厮杀,但都不如这两支族群规模庞大。

 野兽人一边把扑倒在地的骑士撕碎,一边大声咆哮,还把扯下来的头颅朝阵线后方抛出。法兰帝国的骑士一边高举盾牌阻挡投矛和飞斧,一边又把头颅扔回去,但他们扔回去的不是人头,是在交锋中砍下的野兽头颅,都给他们用手甲扣破了眼珠、撕烂了五官。对此混种野兽人并不在意,但那些受了灭族之灾的种群异常愤怒。

 米拉瓦奋力把剑刺进一头巨型野牛的心脏,叫两个骑士用盾牌抵着它往前,把它当作一面巨盾推着前进。

 “当年在帝国和北方接壤的土地上,野兽人和法兰人总是互相效仿。”年轻皇帝的声音在盔甲的遮挡下非常沉闷,“野兽在效仿人,人也在效仿野兽。”

 “你呢?”塞萨尔问他。

 “回应赫尔加斯特的意志。”

 米拉瓦迈出步伐,越过他刚杀死的野兽人,不顾它能当作巨盾往前冲去。他扣好面甲,握紧死去骑士的长剑,踩着浸满污血的桥板,直奔下一个咆哮着的野兽人。举盾的骑士如同一堵石头垒成的墙壁,他从墙壁中扑出就像枚楔子插入对方的阵中。

 此前老米拉瓦作战时,塞萨尔只投去过寥寥几瞥,不曾留心关注,如今看到这个披挂盔甲的年轻人,他才品味出了一种强烈的渴念,——在忘我的血战中生存和死去。

 这就是这家伙渴望的另一种归宿?亦或是另一种结局?如果萨加洛斯的意志是永无休止的变化,赫尔加斯特的意志会是什么,永无休止的争端吗?

 趁着蛇行者尚未起身,米拉瓦穿着洒满鲜血的盔甲步步往前,和那些疯狂的野兽正面相抗,就找敌方链条中最坚韧的一环动手。他身后的骑士则不断寻找着敌方链条中最薄弱的一环,一次突破就能配合米拉瓦撕开豁口。

 这位年轻的皇帝只管挥舞长剑,尽可能造成最大的杀伤,完全无视自己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他的盔甲链条束得极紧,似乎只要盔甲还能维持人形,那么哪怕他脖子已经断了,他还是能一样不断前进,冲击野兽人的防线。

 各处战线都在吊桥中央胶着,不止野兽人咆哮不止,骑士们也在狂呼乱嚎,武器碰撞声和肉体撕裂声每一刻都在发出,好似有鬼魂在歌唱。寒光闪烁,鲜血飞溅,尸体倒下然后被踩得稀烂,踢入深渊中。

 塞萨尔跟上这位正在回应战争和冲突之神意志的年轻皇帝,挥剑划过一头野兽。仅仅划出一条轻微的伤口,他就见那东西跌倒死去,连鲜血都未溅出,只有一片薄冰覆盖在那条弥漫着寒意的豁口上。

 一旁的骑士抬脚踩过,这野兽体内顿时传出了冰块碎裂的声响。塞萨尔看到米拉瓦在一片巨大的阴影前后退了一步,于是他往前两步,用肩膀撞开一头不止是蜥蜴还是猫的东西,撞得那巨大野兽仰面倒下。米拉瓦立刻提剑下刺,从其咽喉中拔出。

 “我现在的个头还是太矮了。”米拉瓦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中响起,“老米拉瓦在这年纪还在各学派求学游历,但我能干的比他更好。”

 眼看蛇行者越升越高,他们却没有法师和神殿祭司,只能尽快往前扑去。有曾在残忆中围攻过菲瑞尔丝的野兽人站在十多米外,手握长弯刀盯紧了米拉瓦,似乎是想要找他单挑,但米拉瓦身子一矮,往前一挥手,就有十多柄长矛封死了这家伙的所有去路。它连挡带躲,结果还是被一轮齐射贯穿,径直坠入深渊中。

 “而且我其实不喜欢比剑。”年轻的皇帝趁乱又是一剑劈下,号召骑士们看准时机扑向敌人。

 这时候,一道剧烈的啸声震撼了耳膜,塞萨尔来不及抬眼注视,只管带着米拉瓦扑倒在地,然后就感觉到一条巨大的金属长矛从头顶掠过,如同火炮的炮弹呼啸而过。

 蛇行者掷出的金属长矛掀起了剧烈的气浪,不仅扎穿了一连串骑士,钉死在吊桥的缝隙中,把两侧的人都震得站立不稳。桥上的尸体都被晃出边缘,坠入深渊中。

 人们来不及反应第一柄从天而降的阴影,接着就迎来了第二柄,第三柄。塞萨尔只觉十多米长度的阵线都被扫得一无所有,金属长矛穿透人体和甲胄时甚至未受阻碍,那些被贯穿并带入深渊的骑士尸体,看着就像是插在烧烤木签上的小鸡。

 这声势和挨了一轮炮击也差不了太多了。

 米拉瓦似乎感到野兽人要再次占据这部分吊桥,立刻颤抖着吸了口气,先屈膝支起上半身,然后自下而上一剑挥出,把打头的野兽人从胯到腰斜斜劈开。它另外半个身子转了个半圈,把血洒了几米远才坠入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