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四百一十三章 畸变的血肉之墙

 塞萨尔听了愣了半晌。

 “噢,”亚尔兰蒂惊讶地说,“看来我猜中你的名字了,塞萨尔。这又是一个谜题,记得多留心一下残忆里的往事,不然你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何而来了。”

 “这难道还能是你起的名字?”

 他话音未落,她忽然伸手点在他额头处,一股刺痛传来。

 ......

 “起来!”

 传来了塞弗拉的声音,她一只手抓着塞萨尔的手腕,把他从黏稠的血泊中唤醒。他似乎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感觉半个身子都浸泡在血池里。好一阵子,他什么都看不见,视野中只有黑暗和血红,看着就像胡乱拼贴在一起的染血碎布块。

 接着一道刺眼火光从黑暗中升起,塞萨尔看到周遭破碎的兽尸和人尸如臃肿的植物扎根在墓室地板,许多株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它们肌体交缠扭曲,结成长着兽皮和人皮的树干,其中挤满了鲜红的内脏,血管缠绕着骨骼往周遭延伸,好似插满了树枝的藤蔓丛,没有骨头的胳膊和大腿像柳枝一样飘舞浮动,结满了眼珠乱转的人脸和兽脸。

 他看到随着火光升起,每一个尸体植株的四肢都狂舞起来,根系亦挤破了地板往他们这边挣扎。挤成一团的破碎面孔都发出疯狂的大叫,似乎在呼唤火光下的生灵。

 “我先把他扛起来。”

 是阿婕赫,她接过塞弗拉伸出的手抓住他,把他支到自己肩上。塞萨尔一边咳嗽,一边勉强挪动脚步,他感觉亚尔兰蒂的一指给他带来了诡异的变化。如果残忆当真转换到她那边,他莫非会被她变成她的什么东西不成?

 “我会把你们藏在我仆人的残忆里,这样所有人就都会觉得你们是我的仆人了。”

 塞萨尔忽然意识到,亚尔兰蒂似乎没说究竟由谁来扮演当年的塞弗拉。如果是由他们身边这位沉默寡言的塞弗拉来当塞弗拉,他却被扔到亚尔兰蒂哪个仆人的残忆里......

 想到这里,塞萨尔摇摇头,法兰帝国这两位皇帝和皇后都太难应付了,一个目中无人,一个话里藏话,共同点都是极端的偏执加自恋,只是表现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他侧过脸去,看到了吉拉洛。老祭司终于恢复了意识,刚喘了口气就伸出手,转眼间合拢了亚尔兰蒂和米拉瓦睁大的眼睛,然后,他把缝合的首级塞进包袱。

 “残忆主体的切换来得太及时了。”吉拉洛咳嗽着说,“要不是这个空隙,我真就被米拉瓦给困住了.......不愧是赫尔加斯特的神选。换个地方再谈他们俩的事情。这地方确实不对劲,一开始没有这么不对劲。一定是野兽人聚集得太多了。”

 “那些搅扰残忆的野兽人呢?”塞萨尔问他。

 “随着残忆切断消失了。”祭司说,“完全无迹可寻。我猜它们在另一条时间线里,只有米拉瓦的残忆再次张开它们才会和我们相会。看起来米拉瓦和亚尔兰蒂的残忆存在于时间迷宫的每个分岔中。”

 “这可真是......”塞萨尔咋舌说,也从吉拉洛手中接过一支篝火。他勉强看清了墓室的全貌,也看清了身侧悄无声息的无貌者。和往常一样,狗子总是能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就像恐怖故事里一定会悄悄出现在主角身后的诡异人偶一样。

 身处残忆中时,他没仔细观察无貌者究竟撕开了多少新诞生的血肉之躯,现在他更没法看出了,因为所有残尸都像种子一样从墓室中长出了诡异的植株。他在阿婕赫的搀扶下往来路退去时,途中每一片空间都覆盖着变形的身体,数不清究竟有几千还是几万。

 右手边处,有个他在礼堂中见过的帝国贵胄,水缸那么大的面孔从天花板上垂下,皮肤遍布肉芽,结出一串又一串少女般纤细的手臂,好似盘绕成环的蜈蚣一样把他层层裹缠。

 左手边处,又是一堆有着蜥蜴皮的猫人脸颊,小的如同果核,大的如同拳头,像蜂巢一样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缝隙间遍布着粘稠潮湿的肠子,数不清有几百还是几千个头颅,其中很多看着都像是从同一具尸块里长出的一模一样的脸。

 有名残缺的女官蜷缩在一个人那么高的半透明薄膜中,周遭蔓延出大量血管根系,长出几十个从婴孩到老人皆有的她自己,每个都在高声争吵着错乱的词句。

 前方一堵墙壁已经被藤蔓一样的畸形血肉占满,完全看不出是墓室的墙壁,已经是一堵往他们缓缓靠近的血肉之墙了。巨硕如房屋或是小如果核的裸露器官、黏连在一起大声叫嚷的面孔、柳枝一样四处舞动的肢体,诸如此类遍布墙壁,一切都显得荒诞至极。

 走到半途时,血肉的森林忽然间战栗起来。沿着他们周遭每个方向,成百条细长的藤蔓鞭笞过来。每条藤蔓都是纤细的人体,拉得极长,好似肉色的蚯蚓。没有骨头的胳膊像绳索一样在它们的身体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嵌入皮肤中,头颅则完全是一个个上下拉长的巨口,嘴唇中没有牙齿,眼窝中没有眼珠。它们大叫着朝他们这边倒了下来,就像有条巨大的蜘蛛合拢了节肢,想把他们捏住、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