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围聚拢来的藤蔓截截断裂,散落在他们脚下各处,骨碌碌四处滚动。本来在站他身前的塞弗拉消失了,从他身后走出,挥了下手中满是血的短刀。她另一只手捂着额头,视线有些朦胧,下意识就伸出沾血的手搭在了他肩上。她似乎想蜷缩到他身体里休息,但又摇摇头。
“真是见鬼......”塞弗拉摇头说,“你快让我产生依赖性了。”
“我猜你当年还在菲瑞尔丝身边的时候就是这么逃避的,一直逃避到死,然后就让整个事情都变成了悲剧。”
塞弗拉把食指抵在他额头上用力弹了一下。“你过来把他扛走,阿娅。”她吩咐说,“那位法兰皇后在他身体里种了些法术,看起来会在残忆转换之后发作,不过现在这个情况......待会儿我们就能看到了。”
塞萨尔哼哼了两声,看到阿娅两三步过来,竟然把他直接抬起来扛到了肩膀上。这家伙个头勉强到他胸口,人也挺纤细,搬起他来倒是跟搬木柴一样轻松。阿婕赫拍拍双手,学着他们的小哑巴吹了声口哨。
从尸体种子里长出的畸形血肉正在占据墓室的空间,看起来再过不久,它们就会把整个墓室都封死并填满了。吉拉洛驱使墓室地面仅存的铭文给他们开路,用两面耀眼的光墙隔出一条甬道,塞弗拉握着短刀观察周遭,解决从地底或顶上忽然钻出的血肉植物,终于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出口。
他们从那口枯井回去,转身回望时,塞萨尔问狗子有没有在墓室看到菲瑞尔丝的植株,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松了口气。即使是残忆,他也不希望她出现在这些畸形的血肉植株中。
“阿纳力克......”吉拉洛面目凝重,喃喃自语。
“什么?”塞萨尔看向他。
“真神阿纳力克在我们的语言里有无限且永恒的生命之意。”祭司解释说,“只是,倘若生命的充沛超过临界点,就会超出生灵的承受能力。在我看来,这墓室既非诅咒之地也非死域,而是充沛到超过临界点的生命源泉。残破的尸体扎下根系,重新苏醒,碎裂的血肉也像活人体内的器官组织一样自行生长,逐渐失控......”
“你是说人们并不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死去。”塞弗拉说。
“我看是不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停止生长才对。”塞萨尔在阿娅肩膀上说,“永远都是正在长大的婴儿......不,应该说永远都是正在发育的胚胎。”
“下次唤醒这两位的残忆追寻往事时,我需要多做一些准备了。”吉拉洛说,“正好你身边有无貌密探,这种没有灵魂的存在不受残忆侵扰,可以让我少做不少事。”
他们出发了,吉拉洛沿着井壁勾勒了两圈,整个墓室随即封死,把即将沿着井壁涌出墓室的畸变血肉封入黑暗中。他们满身都是血,好在墓中清泉源源不绝,涉水而过后就洁净了不少。
塞萨尔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但又没有患病的感觉。走了许久之后,他的情况既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也不知道亚尔兰蒂的残忆究竟想让他怎样,到残忆转换之后,又想对他怎样。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有一种未知的古老之物盘踞在叶斯特伦学派中。它借着叶斯特伦学派传承至今的法术、知识和思想体系影响学派中的法师,并借着从亚尔兰蒂到戴安娜的这一支受选者来担当主要载体。可以说,叶斯特伦学派,这一整个法术学派,很有可能只是某种古老之物的傀儡马戏团。
在特定的时代,它会影响受选者去接近特定的人,诞下更为合适的载体。在米拉瓦的时代,这个人是米拉瓦,后来变成了某个无名的男孩,却因为米拉瓦可怕的偏执死于米拉瓦之手,今时今日则是他塞萨尔。
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不过,从伯纳黛特的状况来看,这种载体的筛选其实发生了巨大的意外,后世的叶斯特伦学派甚至要靠药物、要法术来压制伯纳黛特本人的人格,和当年亚尔兰蒂的状况完全无法相比。那么,到底是在哪出了问题?强行放弃血脉诅咒的菲瑞尔丝大宗师先不谈,亚尔兰蒂和米拉瓦的子嗣......当真诞生得很顺利?
如果米拉瓦真是在亚尔兰蒂怀孕不久后发现了她感情的变化,子嗣这种东西......
“你们觉得米拉瓦像是在乎孩子的人吗?”塞萨尔忽然开口。
“我们对米拉瓦观察得太少了。”塞弗拉说,“这事要在米拉瓦被亚尔兰蒂蒙蔽的残忆里看,而且观察者的身份最好不是菲瑞尔丝的仆人塞弗拉,是米拉瓦派指给亚尔兰蒂的骑士或者贴身仆从。”
“该不会亚尔兰蒂给我种下的法术......”
“如果残忆未曾中断,你有可能会在米拉瓦前往叶斯特伦学派的骑士队伍或者仆从队伍里醒过来。”塞弗拉说,“我是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