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揣测,塞萨尔——你没有亲眼看到时间结绕成环,就算是有人做成了此事,你也只是意外经过并觉察到它,然后伸手夺取。这不是你的命定之责。你为什么要看到一点表象就断定自己洞悉了全部?你以为你是在拯救?你以为你的拯救不会导致更大层面的灾难?”
“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拯救她的灵魂?难道我还要拯救一切我能看到和我不能看到的东西不成?”
塞萨尔听到了沉重的风声,那人似乎在缓缓现身,——也许他尚未完全抵达现实?
那人的声音似乎变近了些,他正在靠近,但很缓慢。这座城市正在阻碍他。“为了给予幻影救赎却放弃了真实存在的生灵,塞萨尔,你的念头就像那些疯狂的野兽人一样充满了不合理。”他说。
“我的作为不需要理性的评判。”塞萨尔沉声说。
“理性的评判是我们的使命,塞萨尔,就像迷信乃是你的本质一样。套着一张怀疑的面具也不能掩饰你所作所为的荒诞不经。我想,就算白魇戴着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具都能惹得你为它出生入死,我说的对吗?”
走廊尽头一定有能改变现状的东西。
“难道整个世界都只是一系列遵循理性前行的事件序列吗?难道你没想过它还有别的什么意义?”
“我会的,”那声音冷漠且残酷,“但那是在一切了结之后。”
“你可以了结这座城市,但我要带着她离开。”
“带她离开?不,塞萨尔,这可不行。你一定知道,过去发生的重大事件,它们的阴影会投射到今后的世世代代。如果事情反过来,在这个黑暗逐渐接近的时代,你要是放任阴影冲回过去,搅扰往昔,你就会成为那个最大的阴影。结绕成环,——结绕成环!你分明知道这个词,却不知道它会招来怎样的祸患?”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拯救了世人的神会于世间消亡,会再无踪影?”
“你的愚蠢造就了你的疑问,塞萨尔。”那人沉闷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了,“你的疯狂在于你对神的存在怀有幻想,认为它们可以驻足人世。不,神的归宿就是神代,哪怕她曾经是人也一样!索莱尔若是不适应神代,那也只是她自己的问题而已,每个神明都在那永恒的静止巍然不动,她为什么不能?而我,我们,我们已经替她驻留人世造就的一系列祸患操劳了近千年!”
塞萨尔感觉索茵的目光变迷茫了,似乎那人话里的一切为她昭示了许多不安和恐怖,让她陷入了迟疑,甚至一度有些畏惧。
他抬高声音,“你何不告诉我她是怎么被迫落入了神代?何不告诉我这座孤悬在深渊边缘的城市是为何而建?难道不是她要看守这处世界的伤痕,你们却在肆意烧灼它放任深渊的黑暗往外侵袭?你们对菲瑞尔丝大宗师都放任无视,怎么敢说一切都是索莱尔的问题,还说是你们在后世为她造成的所谓祸患操劳?”
那边忽然陷入到沉默中,女孩微张了下嘴,伸手触碰塞萨尔的脸颊,指尖抚过那些随着他嘴巴开阖蠕动的钢铁。然后她突然冲动地用双手抱住他的脖子,那微凉的肌肤贴在漆黑的盔甲上,却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意。
他们靠在走廊尽头的一处雕像边上。塞萨尔默默抚摸她的头,看在她缓缓抬起脸来,长睫毛下还噙着点闪闪发亮的泪珠,但只有稍许就止住了,那种目光像是要把他的灵魂看出个究竟来。
索茵放轻声音:“不管刚才的话有多少是为了反击他,我都会当他们是真的,塞萨尔。而在更早的时候,你跟我说,我们永世不会分开,即使分开,你也一定会找到我,这是安慰吗?会在今后逐渐随着时间被你遗忘吗?”
“不会,”他也放低声音,“虽然我的承诺总是实现的不够顺利,但在它们实现以前,我都会一直试着去实现它们。”
“所以到我们分开又遇见会是很久很久,就像每一段漫长的历史一样......”
“但它总会实现,”他说,“会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一直往那个方向靠近,就像是追逐星辰一样。永世的分量之沉重,一定是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走过足够遥远的路途才能抵达。如果没有,那它就只是一个空洞的许诺,如果有,那它就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