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魇全不在意。“何来此言呢?很多宗教的诞生正是如此,灾难越可怖,受灾的人就越虔诚,那些在灾难中走出的加害者往往还能成为圣徒和先知。谎言、幻象和欺骗,这不都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塞萨尔摇摇头,他不想再谈这事了。“给我一些能在阴影间穿行的野兽人。”他说,“我会付出一些可以商酌的代价换取它们做侦察,就这样吧,我没有其它要求。如果可以,最好能让我用其它野兽人种群的尸体给它们当奖赏。”
“你可真会提要求,塞萨尔。”莱戈修斯叹息说,“不过正好,有些顽皮的小妖精实在太烦人了,塞恩很想找法子把它们处理掉。既然你有需要,你可以接手它们,让它们拟态任何动物给你做刺探。”
顽皮?它可真会美化恶毒的含义。
“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正常点的......”
“很可惜,并不能。”莱戈修斯否认说,“除非你打算效仿塞恩,把金钱都用来举行无穷无尽的祭祀仪式,否则,稍微正常点的种群,它们要求的代价你都不可能负担的起。要是你没有意见,我们就这么定了。”
“那就这样吧。”塞萨尔啧了一声,“此外,别再让我听到暗潮的事情了。”
......
已经是清晨了,莱戈修斯也消失了,塞萨尔还是觉得这屋子正被白魇的双翼围拢在内。他倚在床边,拿刺破的手指喂靠在自己膝上的狗子,抚摸她的脸颊。若不是白魇来了一趟,谁能想到还有暗潮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以为你至少会拿到具体的情报。”阿婕赫说。
她总是在他做关键抉择的时候冒出来,塞萨尔想,好像要看他的好戏似的。
“我确实想。”他说。
“那为什么不?”
“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利用它的渴望。”
“那又怎样?就算事情发生了,也不过是场真相无从知晓的意外。”
塞萨尔扭过头,和她波澜不惊的灰眼眸对视片刻。她的表情很专注,是因为他这出好戏很值得欣赏吗?
“确实不会怎么样。”他说,“你真要我编织谎言,那大部分人都会变成受骗的傻瓜。但有些事情不仅要看动机和理由,还要看以后的影响。借口这东西是用来说服别人的,它不能用来说服自己,特别是不能用来给自己开脱。”
阿婕赫扒他肩上,看着他流血的手指:“你至少可以给自己留一份。”
“利刃放在手里就克制不了杀意了,亲爱的。除非第一次暗潮过去,用一些受灾的鸟兽告诉所有人它会引发的灾难和后续影响,要不然,我真的是一眼都不敢看莱戈修斯说要给我的情报。”
塞萨尔说着往后靠的更低了点。“我最近真是越来越头疼了。”他说。
“难道不是因为你抛弃了只要拿起来就能改变一切的东西?”阿婕赫问他。
“好吧,你可以这么说,只要利用得到,它确实能改变很多事情,那我为什么不抓住呢?我可以做的更无所顾忌一点,反正这本来就是个遍布灾难的世界,所有人都在不断做出更残忍的事情。我也可以说,我还没遇见真正的生死难关,所以我才不懂它的宝贵。年轻人总是把道德感错当成自己的一切,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正义幻想。”
塞萨尔把她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脸戳了一下,但她毫无反应。“哦,”他补充说,“我还没说到,就算我不会利用,莱戈修斯说不定也会诱骗其他人利用,结果还是会有一样的灾难发生。借口可真是太多了,如果你想,那你就这么指责我吧,我就是自私,不想承担这事的压力。”
“你确实是,”阿婕赫端详着他,“这时候你不自信了,开始退却了,胆怯了。利用一些不痛不痒的谎言的时候,你利用的得心应手,到了真正的恐怖面前,你就不想干了。就跟你最近越来越胆小的那玩意一样,你和皇女的关系已经近到只要你愿意伸手,你就可以半推半就和她发生关系了,结果事到临头,你又不想像你在诺伊恩一样四处留情了。”
塞萨尔给她说笑了。“你是真的被菲瑞尔丝害的精神退化了吗,阿婕赫?我印象里,以前的时候,你嘴巴也没这么不干净吧?”
“为什么怪我?明明是你自己嘴巴最不干净。”
“是的,我是个坏榜样,那我就着这事说吧。我是可以放纵自己,和她沉溺于带着点禁忌意味的感情,——如果师生关系能称得上是感情的话。我可以和她在这感情里纠缠,为这一刻而感怀,在月下共饮美酒,在书桌前讨论历史,在悬崖边展望帝国的命运,只要一个吻,一切就能自然而然发生。但这是什么?这是两个人都一无所有了,不怕自己失去任何东西了,才会这样沉溺在虚幻的爱情里。阿尔蒂尼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