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
“我希望她不是,我希望她能担起很多东西。”塞萨尔看着她说,“要是我现在让这事发生了,我对她就半点教导的立场都谈不上了。你觉得一个人半夜里跟你缠绵,贪恋你的身体,白天还要教你怎么做事,这可能吗?”
“我认为她敬重你的理由和你做了什么关系不大。”
“你就硬要和我作对,跟个叛逆期的小孩一样。”他用力揉她的脑袋,“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关系不大。但是,我要是做了什么,——不管是利用了暗潮,还是和她发生了关系,然后我再对她说,你不该只为了利益得失去做一件事,如此一来,我的一切教导就只是一出出拙劣的玩笑了,阿婕赫。我不想当一个只能提供知识的工具,因为那样一来,除了其他人都没有的知识,我就一无所有了。”
“一本书?”
“是啊,一本书。”塞萨尔对阿婕赫摊开手,“那么一本书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呢?就算书上写满了这个世界没有的知识,不也还是一本会说话的书,一个可悲的工具吗?”
......
他最近才意识到,在他把自己视为人类的时候,他使剑的技艺还是不堪入目。
塞萨尔把身子往后退,身体重心往后脚偏,他把持剑的手臂往下,手腕也略微下沉,剑刃斜斜下指。他试图把挥剑的轨迹往前延伸,自下而上划出致命的一剑。这个姿势他做的有点儿歪,他努力回忆塞希娅教给他的剑术技艺,但他死活都没找到塞希娅纠正他身体姿态的提示。
他这才想起来,当时他恰好做的很标准,然而还没等到隔天检验,守城战就逼近了。诺伊恩的战事越来越忙碌,他的剑术学习也被迫中断,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学剑,他的技艺也就仅限于此了。
塞萨尔意识到,就算仗着非人的身体能力做弥补,也掩盖不了他在战场上像野兽一样胡乱挥剑的事实,——和抡一根棍子区别不大。在某些场合下,他会不得不像人类一样挥剑,不得不像人类一样应战,要不然,他就会像现在这样,连提着剑的无貌者他都要应付的脚步趔趄,狼狈的一步一退。
事实如此。如果他们俩都拿着剑效仿人类,只使用他们各自的敏锐感官和神经反射,他是怎么都打不过狗子的。
在无貌者的剑舞里,他感觉到了完美的肢体控制和完美的挥剑轨迹。他最近觉得这家伙眼中的外在世界是一系列弧线、角度和几何图形的组合——或者说,就是纯粹的数学公式。他几乎能想象出来。但她自己不知道这些自然数学的公式运算,她只是在利用身体本能,指望她能把本能传授给他,完全是在做梦。
塞萨尔揣摩狗子的持剑姿势,先是思索如何应对她接下来的出剑,然后开始思索如何弃剑逃跑。行军路上,他动不动找她练剑,但每一次都被她打的找不到北,他也不好意思挣脱人类的形体耍无赖,最近简直有些犯忖了。
然后她动了,要不是他感官能力惊人,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她先是右脚往前迈出,然后压腕让剑尖往下,脊背带着腰肢拧转,配合有力的转腕整个人都转了一圈。她疾步前行,在三步之遥的每一步都蓄积了转身和转腕的力量,使得长剑动作不断加速,剑刃沿着转身的弧线快速运行,最后几乎是一道苍白的虚影了。
一记能将人腰斩的侧劈就这么使了出来。
毫无疑问,这是白眼的剑术,塞萨尔最近觉得白眼此人实在可怕,到了诡异的程度。他怎么都想不通这等剑术是怎么流传到了一个地方贵族的侍卫手中。要不是他借着白眼放松懈怠将其偷袭致死,他哪怕持剑也绝对打不过对方空手。
总不能是有神祇降临,给白眼的脑子里塞了一堆来历非凡的剑术吧?
塞萨尔仗着感官能力勉强抵挡,还是手臂发麻,本能地想分裂开来化作扭曲的触须,但他还是忍住了。这股强烈的麻痹感源于剑刃交击产生的震荡,沿着虎口向下传导,从手腕径直传到肘部,不仅让人肌肉麻木,还震疼了骨头。换成人类来挡这一剑,已经手指麻木地丢掉武器了。
这说明他阻挡的招数也不太对?
“这家伙的剑术......”戴安娜忽然发声,“怎么说才好?我说不准,但我想起了库纳人剑舞者。他们有很多剑术宗派,现如今传到萨苏莱人的只是王族的一派,还有很多完全失传的派系,已经都在纪元交替的年代里消失殆尽了。”
塞萨尔心想怎么到处都是库纳人,但他也来不及多想。他阻挡的第一剑用错了招数,使得他用手臂完全承受了对方蓄积的侧劈,接下来就会是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