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她一边为他的作为满心不快,想要责骂,一边还是习惯性靠在他身上,倒是矛盾的很。于是她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倚着他往纳乌佐格的方向望去。塞萨尔挽着她的细腰,注意到那位传奇野兽人的神文拓印逐渐召集起人群,用符合他们认知的话语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大多数伤员都已有所领悟,在黑暗中紧盯着纳乌佐格,不过还是有些人看着担惊受怕,仿佛领主就站在身后。塞萨尔当然明白,总会有人发问,也总会有人想回到往昔的秩序中,但是,只要特兰提斯大势形成,些许异见就不足为惧。
还有一件事,塞萨尔很明白,他和戴安娜其实没有本质区别,因为他已经回不到人群中去了。他在下诺伊恩的生活已经彻底成为往事,无法追寻。在书房中回忆往昔,攥写煽动性的话语,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最多也不过坐得离火堆更近一些,绝无走入烈火深处的可能。
他只是个站在高处的同情者,只是比其它同情者做的更激进、更彻底而已。戴安娜也是意识到这点,才会一如既往倚在他怀里注视前方。
给戴安娜讲了这么多自己的故事之后,他们俩对世界的认识已经大致一致,他们选择路途的理由也是既单纯又繁琐,——有放不下的往事和故人,有丢不掉的希望,也有各自的懊悔和困惑。
体现在如今的生活中,就是她一边责骂他,一边还是给予他支持和帮助,不管是放冬夜过来搭把手,还是任由米拉修士前往特兰提斯,都有她的支持和选择性的无视。他也不加掩饰地告诉她一切,从最根本的理论讲起,让她有了应对的法子。
塞萨尔当然不是什么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戴安娜也称不上特别坚决的灵魂,只是做起事来想法太偏执,手段也太有力,才显得狂热无比。最终他们结合在一起,就是一系列的争执又妥协,妥协又争执,如此来回撕扯,弄得人疲惫无比,倚靠在一起又觉得无法替代,苦乐参半,难以言说。当然更重要的是,塞萨尔觉得自己总是需要她,她也一样。
“你把冬夜扔哪去了?”戴安娜问他,“为什么她最近间歇性消失?”
“塞弗拉的旅途缺个随叫随到的法师,扔给她了。”塞萨尔说。
“冬夜是我们学派的象征,拿给你用已经是特例了!”戴安娜回头瞪了他一眼,“回头我要找塞弗拉收钱,没钱就给我干苦力,干不了苦力,我就把她的女仆征用了。”
塞萨尔抱紧她的腰,低头吻了吻她半张的嘴唇,“回头塞弗拉要当我的萨苏莱人族人参加婚礼,你可以和她悉心商谈,签个万全的条款。”
戴安娜握住他的手,往他上唇咬了一下,“你可真会说话,我的好丈夫,你干嘛不去和她商谈呢?”
“我可没办法让塞弗拉在图书馆干十多年的苦力。”塞萨尔摇头说,“别说这个了,你不打算多听一听纳乌佐格的话吗?古老的传奇野兽人.......”
“野兽人对于库纳人先民,本来就是这些工坊工人对于法兰人。”戴安娜叹气说,“纳乌佐格会说这个其实没什么可稀奇的,你身边这老鼠也一样。他们本来就有这样的希望,碰上你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是荒唐。”
“你大张旗鼓宴请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信使开口说。
“因为,”戴安娜说,轻盈的身子仍然倚在他怀里,右手也握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我意识到很多野兽人氏族已经放下往日的坚持,开始像法兰人贵族一样行事了。凭什么你就不能是其中一个呢,人面老鼠?别看这些工坊工人现在高谈阔论,再过些年,至少有一半要结成团伙钻营贪腐。理想这东西没法支持人多久,欲望却一直长存。”
“你倒是忽然自信起来了。”信使说道,“当然,我不否认,很多野兽人失去真神指引,堕落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它们虽无贵族之名,却也胜似贵族的存在,做着你们人类贵族会做的事情。”
“我自信得理所当然。”戴安娜若无其事地说,“任凭你们诉诸什么秩序,人们的欲望一直都在这儿。到时候划分界限的,绝不是抽象的理念,而是每一条具体的规则和律法。”
“那么,”塞萨尔说,“这些事还是放到以后再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置办婚礼?我好做点准备。最近你都快成奥利丹最有名的寡妇了,我还没准备好当一个亡夫呢。”
“你准备好怎么面对阿雅和你好久没见过的亲女儿就行了。”戴安娜回头瞥了他一眼,“你这不称职的师长和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