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五百九十七章 奥利丹最有名的寡妇

 “你认为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戴安娜还是盯着塞萨尔。

 “你看不到吗?”信使反问说,她一直在眺望黑暗中端坐的人们。

 “看到什么?”

 “穿过话语的修饰看到本质。”

 “你是说这些人侮辱我的血亲和我相识的上一代人?”

 信使转过脸来,眼眸清澈,神情中带着一丝明了。“你离这些话的语境太远,语义又太近,所以你看不到。”她说。

 趁着戴安娜还没因为信使带有挑衅的发言发火,塞萨尔先握住她的手。“语境太远是说,你生活的地方和这些人相距太远,你不理解他们在想什么,也不理解他们想要什么。”他解释道。

 “这么说,你知道了?”戴安娜拿食指和拇指掐他的手背。

 “其实我也不知道全貌,我只是有些了解。”塞萨尔咧咧嘴,“我还在诺伊恩下城区的时候,我可以说我很清楚,但现在不行了,我没法站在他们的身份上理解他们。不过,纳乌佐格知道,也理解,他知道他们真正关注的事情,也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抓住这些人的心。”

 “就用这些粗俗不堪的发言?”

 “是的,就用这些粗俗不堪的发言。哪怕纳乌佐格拐弯抹角一丁点,他身边也不会围拢这么多人。”他解释说。

 “语义呢?”戴安娜睁大眼睛,和他四目相对,“怎么就太近了?”

 “语义太近是说,你对你前一代人缠绵悱恻的情事带有太多感怀和太多关注了。你就站在这些事身边,觉得他们铭刻着你父辈的一生,值得所有人尊重和铭记。但对这里的人们,那就是一些毫无用处的糟心事,和村口的寡妇偷情差不了太多。”塞萨尔说。

 戴安娜眉毛一挑,又开始掐他的手背,“所以?”

 塞萨尔做出微笑的样子:“纳乌佐格有一句质问,上头是什么?我觉得这就是问题。在这世上,人们因为种种缘由生命受到威胁,生存难以维系,这时候,他们都会追问一句为什么。但他们没有能力问出答案,只有一个很模糊的想法,比如说,——上头要打仗。”

 “这场战争有很多理由,”戴安娜随即指出,“不止是纳乌佐格口中那些。”

 “不,我还没说完,”塞萨尔说,“想不清楚缘由却难以生存,心怀恐慌且饱受折磨却找不到目标,于是就会到处迁怒,把恨意发泄在自己能碰到的所有人身上。”

 戴安娜蹙眉,“这不是库纳人最终受诅的理由吗?先民之墙毁于一旦,只因为那些无人听到的......”

 塞萨尔顿了顿,说,“这意味着,如果我告诉他们所谓的上头是什么,告诉他们想要追问却无人回答的疑问,告诉他们这些生存的困苦来自何方。如此一来,那些无人诉说却又举目皆是的痛苦和折磨就会找到方向,然后发问,这种东西就是战争真正的理由?”

 “你这话太委婉了,先知。”信使在他们一旁说,“用我的话说,这意味着库纳人先民想要压制和消灭一切无人诉说的痛苦和折磨,后来的法兰人则视而不见,你身边这位大贵族分明知道,却也只想用话术安抚他们,进行妥当的利用。”

 戴安娜瞥了眼信使,然后又盯向他,“你打算让他们站出来,把这个世界彻底清理,把还在考虑怎么对付他们的人都消灭干净。是这样吗?”

 “没这么夸张,”塞萨尔对她微笑,“至少现在,我只是告诉他们,所谓的上头要打仗,追问到底其实荒唐又可笑。人们意识到战争真正的原因,就会意识到为国王而战、为领主而战和为奥利丹而战的荒唐可笑。国王和公爵的情事,为什么就比村口寡妇缠绵悱恻的情事更高贵呢?甚至值得他们身陷战乱中?”

 戴安娜眉头直皱,“但这种追问......”

 “是的,这种追问只在特兰提斯具有可行性。”塞萨尔说,“特兰提斯的工坊工人太早从领主和土地的秩序中脱身了,特兰提斯想要构建的新秩序又像个婴儿,虚弱不堪,一触即碎。这些人站在一片虚无中,一边住在拥挤的城市里当着工坊的劳力,一边面对一场对他们来说极端荒谬的战争,只要推一下,往昔秩序的影子就会土崩瓦解。这一下推过了,我就能在意志的废墟中筑起不同往常的意志。”

 戴安娜咬了咬牙,“如果这座城市屹立不倒,成为灯塔,塞萨尔,会有很多人得到指引.......”

 “你可以在你描绘的蓝图里尽你所能安抚他们。”塞萨尔立刻回说道,“意志的建立有很多方式,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对抗的法子。”

 戴安娜和他对视了好半晌,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抱着胳膊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