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五百六十一章 神代的远去和荒原的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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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使掀开旅馆窗帘,望了山上正在召开舞会的城堡一段时间,接着,她低头俯瞰更下方浪涛汹涌的森里斯河。“你确实太谨慎了,先知。”她最终说。

 “我没想到希加拉的神选者这么急躁。”塞萨尔摇头说,“只是没能收到一些信徒的灵魂,他就想引发这么大规模的洪水。不过,你说的对,我是太谨慎了,积蓄力量到现在,再谨慎下去就是胆怯避战了。”

 要趁着没有更多神选者发狂尽快开战了,再瞻前顾后,形势可就不像现在一样稳定了。俗世的变动他还可以把握,可是神代......

 青蛇哈了口气,语气舒缓,“这些神选者借着诸神的名义栖息在神代,却不必承受索莱尔永世受困之苦,多半就是在窃取信仰,消耗灵魂,搭建他们自己的神域。灵魂之归宿对其他人算不上重要,对神选者却影响深远。少了一些信徒的灵魂,在你看来只是丝毫缺失,对他们可是事关重大。”

 塞萨尔坐在旅馆卧榻上,仍旧在思索希加拉的神选者发狂一样的行为。青蛇看他受到冲击的样子,那对绿眼眸都弯了起来,竖瞳中满是戏谑和嘲弄的笑意,甚至还笑出了声。

 首先,诺伊恩确实影响了灵魂的归宿,其次诺伊恩比邻大海,海上贸易大多都会途经诺伊恩的港口,因此希加拉的信徒受其影响最为严重。希耶尔在诺伊恩的信徒虽然也有很多,但希耶尔的信仰分布更为广泛,信众规模更是远胜于希加拉,因此,数量相同的灵魂缺失,对希加拉的神选而言要更严重。

 再者说,有主宰者在,诺伊恩肯定是用了些影响深远的法术遮蔽视线,甚至可能会是误导视线。

 这种遮蔽和误导对诸神也许没有意义,但对掌握着神权却还怀有欲望的神选者们,必定是效果非凡。希加拉的神选者看到信徒死后灵魂不知所踪,只能确定大致的方向,产生情绪实属寻常,但是导向这种决定......

 莫非神选者们也在争斗吗?既为了世俗的信仰,也为了灵魂的归属?仔细想来,神选者们在神代高居了太久,他们淹没这座城市甚至更大范围的森里斯河沿岸,也许就和贵族们屠戮几座村庄性质相似。

 站得越高,可以拿来牺牲或是展示权威的工具,他们的身份也就越高。

 “总之,船只已经找好了。”青蛇慢条斯理地说,“商会的人都在上面。考虑到再过不久,这地方就会从地图上消失,我还欠了不少账置办了不少货物。”她把双手十指交叠,胳膊抬到头顶上伸了个懒腰,再怎么宽松的衣物都要给她绷得裂开。“到时候,”她说得并不在意,“债务也会一起消失,倒是免了我不少麻烦。”

 正是黄昏时分,天际的晚霞浓郁无比,落日更是诡谲,把整个天空都染得一片血红。那血色的层云就像是浸泡在血池中的死人衣衫,仿佛天上也刚来了一场贵族的屠杀,亦或是萨满的献祭。森里斯河西岸是片平原,天和地都嵌合在刀刃一样的地平线上,不分彼此,远看仿佛血从天上流到了地上,要浸透这座依山而建的城市。

 塞萨尔站在窗户边上看了许久,最后又回到旅馆的卧榻上,找了好半天空隙才坐下来,因为床上满是蛇类的身躯。

 本来就是为了掩饰身份和俯瞰河流两岸才选的旅馆,环境自然称不上好,天棚低矮,地方也不大。地方不大也就算了,蛇行者还把尾巴很随意地伸了出来,盘踞了大半个卧室,弄得这地方宛如蛇窟,几乎看不到她巨大的蛇身躯下的地板,连床也给占据了大半。

 青蛇人类的上身——说实话,在她硕大的蛇身躯上看着就像个小人偶,像个纤细小巧的蛇首。蛇行者和食尸者不一样,信使扮作人类之后,还要比她本来的面目更高大一些,青蛇倒像一个人类化身为一只手掌大的老鼠。

 其实蛇行者的体型本来就很夸张,在智者之墓汲取了一些真龙之血后,她还比她本来的同族更庞大了。这种倾向从她的始祖展开双翼时遮蔽天空的姿态就能看得出来。据信使说,青蛇和无名萨满对话时看着就像座巨大的塔楼,蛇尾延伸出近百米长,羽翼展开时也如大型风车的叶片,带着她在半空中浮游。

 说是对话,和威胁也差不了多少。

 倘若塞萨尔当时由她吃下去,应该就像一枚红枣在人类的胃酸里游泳,幸亏他在马车里没上她的当。

 其实以蛇行者的存在,假如塞萨尔当时没抓住她的心思,她现在多半已经站在比纳乌佐格还高的地方俯瞰世人了。要想令她服从自己,难度堪比一只巴掌大的老鼠要求人类服从自己的意志。

 说到底,两个个体之间彼此交流,深入了

解对方的灵魂,前提首先得是一定程度的平等。当时青蛇满心不安,随时处于会被始祖吞噬的恐惧之中,才会正眼看他然后达成一致。倘若没了当时的环境,这家伙注定会是另一个纳乌佐格,指望她能些微了解自己都是天方夜谭,像看待宠物一样看待他还差不多。

 时间的重要性正体现于此,说好听点,是在最恰当的时刻相遇,说难听点,就是给尚未成年的大象拴上绳索,等它长成了成年大象也不会挣脱。

 由于青蛇肆意的行为,信使缩在了柜子顶上,头顶就挨着天顶,还拿着一袋刚采购的稻米往嘴里倒,配合她那灰暗的老鼠头实在叫人很想发笑。若不是塞萨尔脑子里装满了洪水的事情,严肃得过了头,怎么也得拿她调侃几句。

 房间的桌子上摆着的不是食物,是刚完成不久的预知仪式,证实了信使和青蛇共同的猜测。许多油脂蜡烛半明半暗,散落在法阵中,飘出血色的烟雾。

 至于塞萨尔,他没有信使那么纤细的体格,更别说她现出原型还会再缩水几分了,自然只能靠在蛇身上和青蛇挤在一起,然后就感觉越来越挤,身上缠着的蛇身躯也越来越多。没过多久,他已经和掉进蛇窟里的遇难者相差无几了。至于狗子,她开放在蛇窟里就跟朵诡异的花一样。

 当然这并不奇怪,由于仪式,房间里极其阴冷,好似抽光了热量一样叫人如坠冰窟,对某些种族并不友好。如今她蛇尾巴的尖端就伸在他衣服里,搭在他胸膛上,不时摆来摆去,就像人把手埋在猫的肚子上取暖。

 “你缠得我满身都是也就算了,瘙痒就不必了吧?”塞萨尔说。

 “我在模仿你呢,——我的先知。”青蛇并不在意地说,“都是哺乳动物的胸膛,你触碰得了我,我却触碰不了你?”她往前倾了倾身,腰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拧了个对折,从下往上盯着他,“是谁夜里睡觉把脸埋在我胸前,隔天醒来了都不想出来?多反思一下自己吧,我可不是每天都在发情期,你们这些无时不刻都在发情的东西。”

 这家伙发情期的时候把他缠得要死,发情期过了又对他指指点点,实在是性格恶劣。这还是他们俩在智者之墓中达成过誓约,要是他像认识纳乌佐格一样认识她,他们俩对话的情景有多灾难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