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五百五十七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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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斯塔里在荒原的影响比现实更夸张,塞萨尔还没把书堆靠热,背后就成了一块磨坊那么大的黑色巨环形。

 上次展开神文棋盘,这些物件的材质他已经记不清了,但这次,印入他眼中的物件有金属质地,有原木质地,还有灰烬似的质地。他背后的黑色巨环形甚至是智者之墓中那些黑色山岩,完全不反射光线,看着就像一片深不可测的虚空。

 各种诡异的几何形状散落在周遭各处,当年展开神文棋盘,它们还在塞萨尔可以理解的范畴内,这次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看戴安娜的神情,他就知道是她对棋盘做了扩展。放在以前,她的棋盘也许是最底下的祭司对弈用的棋盘,自从她在智者之墓的废墟逛了一圈,这棋盘看着已经是智者本人对弈用的棋盘了。

 塞萨尔至今都记得智者之墓中那些疯狂的景象,不在于畸变的血肉,也不在于时间紊流的变化莫测,而在于那些利用非欧几何编织的空间结构。

 当时塞弗拉只是走出几步,塞萨尔眼中的她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尘埃,本该狭小的墓室在他眼中广袤如原野,一个磨坊那么高的天顶仰头看去,更是犹如无尽夜空一般。倘若低头往下看,他还能看到自己像是一根百米多高的树枝,越往下就越细,双脚仿佛针尖一样支在石板上,承载着他立于百米高处的硕大头颅。

 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歪曲折断似的。

 发现戴安娜若无其事地吸收了智者之墓废墟中的一切疯狂之后,他就知道,高明的法师自有其非人之处。

 其实从戴安娜可以多线并行地思考,可以同时进行多种不一样的事情,他就该看出她的奇特之处了。塞萨尔很清楚,他身为阿纳力克疯狂道途的接受者,他的思想和精神结构是在朝着原始混沌的方向扭曲,戴安娜作为法师却完全相反,——她的思想和精神结构都是她自行扭曲的结果,带着一种理性的恐怖,层层迭代,相互嵌套,反复累加,复杂到了荒唐的程度。

 她曾告诉塞萨尔,说她也有自己的思维空间,不过和米拉修士的图书馆不一样,完全是个迷宫。她吸收的每一份知识都不会陈列在图书馆中任人探寻,反而是藏在迷宫的一砖一瓦之中,索引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数学算式和几何原理。

 多年以前,她的迷宫还是世俗中人可以想象的迷宫。随着她在智者之墓走了一遭,她的思维迷宫已经和那些疯狂的墓室没什么不同了,因为,这张展开的神文棋盘中就充斥着她思维迷宫的碎片。

 分明都是些几何结构,看着却像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东西,最匪夷所思的东西已经完全超越了他有限的数学知识。诸多弧形和折线可怕地聚集在一起,相互联系又相互排斥,向外扩张又向内坍缩,带着十足的理性的疯狂。

 塞萨尔的道途确实会因其原始混沌污染灵魂,但是,他得说,如果戴安娜思维迷宫里的碎片出现在现实,保持其存在,一定会在另一个层面上污染生灵的灵魂。

 冬夜的存在就是亚尔兰蒂的一部分,菲尔丝现在没有意识,她们俩当然不可能在意。至于食尸者信使,她接受过荒原深处的试炼,看起来不仅很不在意,反而怀着莫名的兴致环视了一圈。

 地面是个无限延伸的石板,布满了复杂的几何线条,线条又往外延伸、往内凹陷出众多几何形状,就像深谷和高山。背后就是环形高山,左右两边又是深不可测的几何深谷,塞萨尔一下子就伸手抱住了戴安娜的腰。这种地方,还是得抱住核心人物才不那么诡异,而且她站着他坐着,伸手就能抱住腰,不抱白不抱。

 “别犯傻,塞萨尔。”戴安娜无奈地说。

 “这地方让我不安。”塞萨尔说,“以前可没这么诡异。”

 “我说过你和她有冲突了,先知,你的不安正来自于此。“信使忽然开口,抬起胳膊一挥,大量匪夷所思的几何结构忽然变得柔和了,拥有了现实的意义。塞萨尔看到了微缩的森林、山川、河流、平原还有海洋,它们环绕着信使纷纷浮现,好似一个微缩的世界。

 “这用得着你多说?”戴安娜抱着胳膊问她。

 “这是本质层面的冲突。”信使接着说道,“原始混沌的情绪和极端复杂的理性思维构造,分别代表了两个方向的恐怖,势同水火。先知,你陷在她的思维迷宫里是什么性质,我想也不用我多说了。”

 “反过来也一样。”戴安娜挑起睫毛,“这家伙总告诉我说,我距离成为菲瑞尔丝大宗师没有几步远,他距离成为道途诅咒中的孽物也没有几步远。虽然话很夸张,不过我是在审视我们两端之后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如

此看得更远,也许我就可以比大宗师走得更远。”

 “你还真是有理想。”信使不置可否。她做了个手势,棋盘上微缩的世界往前推行,河流如血管般蔓延开来,侵入石板地上的几何结构。戴安娜则往后坐在他肩上,反过来用交错的几何体撕裂了山川和大地,使其化作抽象且纷繁的折线和弧线。

 塞萨尔还依稀记得,当初他在这片卡斯塔里棋盘上,只是伸手拿起一些诡异的金属物件就能当棋子下出去,算是初入门径的下法。

 如今这两位都是把传送咒当烟花放的角色,在棋盘上的对弈他是完全理解不了。除去戴安娜倾向于用几何构造解析一切,信使倾向于回应自然的呼唤,他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当然了,自然的呼唤对他是更亲切一些,难怪戴安娜情绪不太好。

 随着塞萨尔怎么看怎么一头雾水的对弈持续进行,她们俩都陷入沉默中,不再回应任何提问。因为冬夜也在一旁观看,他左顾右盼了一阵,伸手把她拉了过来。“你能理解她们俩在做什么吗?”他问道。

 “这种程度的详细分析太难了。”冬夜说,“她们俩的对抗和博弈太复杂,每一个时刻都有太多冲突发生,颠覆整个区域的局面,彼此纠缠,无休无止。不过,我可以给你描述出大概的核心,塞萨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