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能和卡萨尔帝国相安无事吗......然后启示就来了?”
“神圣的启示比一切都更重要,血骨更是极力提议我们整个族群带着巢穴南下,不留任何余地。南下途中,我们几乎是在被迫经历各种恶劣至极的气候变化,后来还成了反对血骨的导火索。”
“因为你想在这种气候多变的环境里生存,它们就叫你林中鼠。”塞萨尔说。
“差不多就是这样。”信使轻微颔首,“因为无尽草原的气候更加诡异多变,严重缺乏记载,绕着庇护深渊走一大圈是不可接受的,更别说按血骨的设想,我们还得抛弃巢穴了......虽然我们最后还是丢掉了巢穴。”
“那东西只会让你们成为众矢之的,扔那边当成深渊潮汐的缓冲也没什么不好。”
她把双手放在膝上,“是扔在那边了,但我们每个族民都有些东西落在里面,难免有些族员想要铤而走险,于是不告而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下。这段时间,应该有不少擅闯战场遗迹的家伙死在那地方。”
“指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有何改观当然不可能,”塞萨尔只说,“你还是多注意一下族群的下一代吧,这位老师。”
“老师?在我们这里没有类似的词汇。”
“我知道,”塞萨尔说,“我听你讲过,你们指点下一代是为了加深氏族领袖的权威,但你在做的不是加深自己的权威。所以,你该有一个不一样的词来称呼自己了,你想过没有?”
“有何意义?”
“你教育出的下一代族民,它们也会像你一样去当更下一代族民的老师。它们也会在这种时候自称老师,得到归属感,并和其它氏族表现出不同的思想和态度。”
轰鸣的雷声忽然传出,在潮湿的森林中发出巨响,往诺伊恩的方向隆隆窜去。大地在震颤,信使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抽搐,青蛇则挑起窗帘往外看,目视巨大的雨点敲击着淤泥,在车辙的印子里形成几道微缩的溪流。她又回头看了眼信使,这家伙一动不动坐着,对塞萨尔来说已经有了眉目,对青蛇来说却像是荒原中一个不可理喻的异类。
“这回是自然的风暴了。”蛇行者说,“但是雷鸣蔓延的方向不太对劲。”
“是有些一致性,”信使也说,“雷鸣的方向,闪电落下的方向,大致上都在往南方偏斜。如果还有野兽人氏族赶过来,只要洞察这场风暴,它们就能意识到启示之地位于何方。”
“为何会往诺伊恩的方向偏斜?”塞萨尔问。
青蛇不作声,信使却开了口,似乎在指教他人一途颇有心得。“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诺伊恩在这世上成了一处低洼地,被动积蓄着那些流经此处的雨水和溪流。”
“你有意识到小老鼠刚才在说什么话吗,我的先知?”青蛇忽然问他。
“我当然知......”
“是给族群里无知的幼儿解释自然现象。”青蛇面带微笑。
“我这个幼儿比你们俩加起来都要大一号。
”塞萨尔回说道,“别拿我逗乐了,就说这个低洼地.....它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
“这很难说,”信使伸手拂开自己肩上的碎发,“低洼地只是一个阶段,一个岔路口,之后的抉择才会让诺伊恩走向更关键的分岔路。目前来看,诺伊恩的异象还不如永眠真龙带来的极端气候显眼,需要用一些很麻烦的手段放大了看,才能看出些许端倪。”
“手段?”塞萨尔问道。
“神祭。”青蛇吐了下信子,“我昨晚过去的时候,无名的萨满就在干这件事,——献祭一整个村庄的生灵来放大不详的异兆。”
“就像占卜。”信使说。
大雨倾盆,塞萨尔隔着滂沱的大雨眺望诺伊恩的方向,不由得对那座城市产生了未名的畏怖。轰鸣的雷声确实在往南隆隆窜去,撕裂天空的闪电也有着规律性的偏斜,一切都显得诡异莫名。倘若伊丝黎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他们的讨论,也不知道她还敢不敢谈论自己的仇恨,又敢不敢像她给塞萨尔找麻烦一样,给老塞恩和他的贸易路线找些麻烦。
也许她是敢的。
马匹拖着车队踏着步子,艰难地驶过泥泞,雷电的方向越来越明显了。狂风撕扯之下,车窗外的树枝也在往诺伊恩的方向偏斜,就像是绝望的信徒对着神像跪拜叩首,承受着暴雨猛烈的鞭笞和抽打。
“你就是从诺伊恩的祭台上醒来的,是吧?”青蛇发问说。
“是。”塞萨尔说,“这是智者答应菲瑞尔丝的事情,用一个条件换我从门的那边回来。于是过了一千年之久,我就真的回来了。当然,回来之后会怎样她似乎没说过,所以我差点就给当场献祭了,也不知道自己过去经历过什么。”
“你说的我心里痒痒,我的先知。我越来越想把你吃下去了,不只是吃掉,我还想消化一点儿。”青蛇说。
“你的渴望越来越扭曲了。”塞萨尔说。
“是有那么一点儿。”青蛇说,“不过我可以事后安抚你,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适,你甚至可以自己剖开我的肚子从里面出来。多好的条件啊,还有其它掠食者会这么宽容吗?”
“阿婕赫也是掠食者,”塞萨尔说,“但她对我说,她不想要一条蛇钻进自己的肚子里抢食。”
“这位始祖太像人类了。”青蛇又说,“吃掉彼此的一部分是很正常的行为。”
信使蹙眉,“这只是对某些种群很正常,你可不要把我们和你们混为一谈。”
塞萨尔往狗子怀里靠了点。“吃掉彼此的一部分先不说,我是觉得阿婕赫和人类太过相似了,因为和她相处太久,我几乎以为野兽人都像她一样了。”
“随着时间流逝,真神当年赋予我们的庇佑也在逐渐褪色,野兽的诅咒逐渐减少,身为人的思想则越来越多。”信使说道,“这是各个族群普遍拥有的认知,对本就直接诞生于库纳人和野兽的始祖,这种变化也许会更明显。”
说到这里,信使又补充了一句。“他们的孩子就是个完全的人类。”她说,“我亲眼见过,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外在的野兽特征。时间的流逝已经侵蚀了始祖的使命,一切旧有的都在消亡,一切都需要重新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