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姑娘作妾布政使大人,自是风流趣谈,上海街头巷尾,津津乐道。官场同僚,纷纷致贺送礼,争先恐后。张桂清财色两收,心满意足,自此杜门不出,与朝蕙相伴度蜜月,另有一番风光,从此不去天香楼。
陈有龄急着要回杭州复命,不便在上海久耽,也辞别孙友,乘快船离开上海。
三位风流客,只剩孙友一人。他并非迷恋芙蓉花神罗非烟,
烟花女子的薄情寡义,孙友肚里明白。偌大天香楼,个个势利鬼,像朝蕙那样守身如玉、心气高傲的歌妓,确是凤毛麟角,实在少之又少。
孙友暂留上海,有自己的打算。
福振堂上海分号临时主管赵德贵,为人忠厚老实,但缺少主意,遇事徘徊犹豫,不敢果断作决。事事都要飞报杭州,请示孙友定夺。商场风云,瞬息万变,稍有迟疑,机会便失。所以上海钱庄开张年余,生意萧条,不见起色。孙友此次在上海小住几日,已见上海市面端倪:码头不断增加,江中船运繁忙,内河海运,皆汇集于上海,上溯长江至武昌、重庆,远海西洋诸国,四方来朝,是中国第一等的商埠。生意人大有用武之地。
孙友不满赵德贵无能,做档手尚可,当老板不行。孙友自己却不能在上海久留,他的字号铺面有廿余家,分布东南诸地,往后还要图谋发展,向京城、关外延伸。当时,京畿发达地方,尽被山西票号占据,孙友欲挤进北方钱庄行业,无疑虎口夺食,非要作一番努力不可,故而他有意亲自出马,到京城发展。
上海这家分号,却无得力助手,令他万分焦虑,一时不能放手。
心中烦躁时,便到天香楼走走,并非寻花问柳,而感到此处受益匪浅。天香楼陈设典雅,歌妓修养较高,姑娘们庄重有节、大方得体,常有文人学士、达官贵人来此聚会饮酒,公私两便。孙友结交酒友,受到文气感染,言谈举止亦注重儒雅风度,借以冲淡商贾习气。
天长日久,孙友便成天香楼常客,上上下下一干人,从花神姑娘到护院保镖,从鸨母到厨丁下人,都知道孙先生腰缠万贯,平易待人,乐善好施。他可以不经通报,随意出入诸位花神姑娘内室,却中规中矩,决不动手动脚,伤人自尊。强扭的瓜不甜,他知道此理,如田野种瓜人,精心呵护,等待瓜熟蒂落的时节,自会有人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