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进屋就听到了羊叫,她顺着声音走到门口,回过头问:“我能进去?”
“想进就进,就是它身上有血。”
推门的手一顿,蜜娘想到再有两个月家里的母羊就有生羊羔的了,她手上一个用力,门开了。家里就是养这东西的,要是因为忌讳血腥就不沾不看,那不合适。
母羊卧躺在干草上,身后的地上有血,它应该也难受,但嘴里还在嚼干草,精神头看着还不错。
“这种情况是怎么治的?”蜜娘问扶着她肩膀的男人。
这就考问上了?巴虎斟酌着说:“熬了两种草药水给它灌了进去,这两种草药你也喝过,二色补血草和山丹根,补血止血又散淤。”
蜜娘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还知道药草的功效?”
男人含蓄点头,摸摸她的头顶,谦虚道:“日后你也会学。”所以不必用惊奇又佩服的眼神看他,他还挺受用的。
“出来吧,我们站这儿它也害怕。”巴虎关了门,进了灶房先给蜜娘倒了碗热水喝,“晌午吃煎的鱼还是炖的鱼?”
“唔,炖的吧,只加姜片和葱叶,其他的大料都别加。”蜜娘咕噜咕噜喝完水,凑到男人身边让他多讲讲他念书时候的事。
“你看我跟扈县丞的关系就知道,我小时候是个挺让夫子省心的学生,听话又老实……”
“应该还聪慧,夫子都爱脑瓜子灵活的学生。”蜜娘接了他的话,她小弟说过好些次,他的夫子最偏爱聪慧的人。
巴虎挠了挠脖子,没反驳。之后蜜娘再问,他就支支吾吾说记不清了,反复拿别的事打岔。
“那个巴根的事你可跟木香说了?”
“说了,木香说我要是不提她就忘记巴根这个人了。”但她听了脸色不好也是真。
“那以后就别再提了。”巴虎不看好这桩亲事,主要是看不上巴根,十六七岁的大小伙了,想娶媳妇只会在家里跟爹娘撒泼,跟小孩子想买新衣裳似的。连离家出走都演上了,可惜有这个心气儿没那个能耐,挨几晚冻就受不了了,就这样还想跟家里人对着干?
蜜娘也尽了心,以后再怎么样她不打听也不问,反正她知道的也就这点情况,谁再找她问七问八她也不清楚。
漠北的冬天,天黑的尤其早,所以蜜娘在吃过晌午饭又带着大黄被巴虎送去了救济院,这次带的还有纸和烧焦的木条。
“木香,大雁的雁怎么写来着?”蜜娘探过头问。
“我来写好了,等你回去跟巴虎学了再来教我们。”木香发现蜜娘会写的字不算多,字写的也丑,挺扎眼的。
“我也会写,我俩一起写。”婉儿手痒,她从扈府出来后就再没摸过纸。
蜜娘轻松了,拍了拍手上的黑灰抬头仔细听老夫子讲学。
巴虎在看到斗大一张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时有一瞬间的心悸,“你们没去问夫子?他是夫子,合该把你们教会的。”
蜜娘小心的把纸上的雪花给擦掉,摇头说:“还是问你好了,那老夫子说话唾沫星子能喷人一脸,他可能不爱擦牙,口气不好闻。”
巴虎庆幸他还认得中原的文字,晚上点了油蜡坐在炕上教蜜娘对应的蒙语发音,偶尔说起闲话了还能随口再用蒙语说一遍。在蜜娘亮晶晶的眼睛里逐渐迷失自我……
“没有夫子是你这样的。”蜜娘眼里的光变了样,但还是遂了男人的意,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耳朵。
巴虎舒坦了,也找到了当夫子的乐趣,满口胡言:“你才见过几个夫子?夫子都不是正经人。”说着他还掏出枕下的春宫图佐证,“这东西是谁写谁画的?不还是读书人?”
说就说,他还翻开看是怎么回事?蜜娘按住男人的手,指着纸上的字说:“还没教完。”
“明晚再学,一次学多了你也记不住。”巴虎又翻开春宫图,拉上被子嘀嘀咕咕道:“我们试试这个姿势,肯定不会压着你肚子。”
一夜风雪,室内汗涔涔,不被虎夫子所喜的纸张最先被扔下地,飘飘零零的被一烛火光照亮了一角。
次日,巴虎送蜜娘去念书,在她下车之前跟她要手里的纸,“你把你记住的教给木香她们,想不起来的就晌午回去再看一遍,免得记岔了再教坏了别人。”
说的有理,蜜娘把写满了字的纸放在车里,让巴虎回去了给她放好,别弄破了。
“交给我你放心。”但他转手就把纸给递到了扈县丞手里,提意见说教学的夫子不行,“我还记的我当初才念书的时候,一天学十来个字都勉强,这就像是喂羊喝水,一碗水都喝不完,却被拎了桶往肚里灌,撑都撑死了。”
扈县丞抖了抖手里的纸,他也才知道难民里还有把字写的不错的姑娘,“行了,我知道了,晌午会给人说。”
巴虎心里松了口气,又问:“蒙语打算的是教多久?”
“掺杂着教,之后还会再教辨认草药。”扈县丞皱眉,训道:“你上了近十年的私塾都没把学问学明白,指望着一个冬天就把这些人给教会了?”说的什么话,打算教多久,他倒是只想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