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月拥有无限的力量,但是她的心已然倦了,在半个时辰的疯狂进攻后,她停在了倒在血泊中的午佛身边。
午佛的面容已经不成样子,他微弱地向杜小月问道:“施主心中的怨气莫非已经除尽?”
杜小月 没有直接回话,她反问他道:“你莫非能代表为我带来灾难的罪人?”
“自然不能。”
“那你这样做有何意义?”杜小月并没有使出最后一击,转身就要离开。
午佛却在此时开口提醒道:“不觉得可怜吗?对于自己来说,我看不到你的过去,但看得清你身上的别人种下的‘恶果’,无辜地去承担别人的错,难道这些年的怨念,就是这样低微的程度吗?”
杜小月背对着午佛,沉默了大约十息时间,便一声不吭地走了。走出去三四步,忽的觉出身后传来菩萨调,立马回头去看。
金光灿灿的佛像下,午佛一身洁净地盘坐在那里,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宛如真佛一般。缓缓睁开双眼,午佛笑盈盈地对着杜小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身上的怨念已经少了一半,且听我一曲菩萨调,余下的怨念也便能化解,施主之后便能放下一切,尽情地享受人间滋味了。”
“你休想!”杜小月心中哪里放得下自己对亲人和灾难的牵挂,她立即捂住双耳,朝着大伙跑去。而午佛的菩萨调,也正从背后响起。
众人不是第一次碰见拥有独特术的敌人了,但每一次都令他们束手无策。从午佛的信仰角度来讲,木子云等人都是罪孽深重的,身上的恶因越多,午佛的菩萨调便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他们无形和有形的进攻,都能被其无法理解的信仰之力化解,只有同样拥有信仰的风筝,有制约对方的能力,但由于风筝道行尚浅,不会是午佛的对手。
“嘁”木子云愤愤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和尚实在难对付,我们再耗他几轮,若还不奏效,索性就撤吧。”
“同意!”虎子应和道:“别跟这秃驴再多耗了,我们尽快脱身,远离这是非之地。”
“阿弥陀佛”午佛神情平淡,“诸位施主莫非以为自己能逃出佛的手掌吗?不妨试试吧...”他双掌一合,身后金佛扩大数百倍,但只是虚影,并不是实体,而且颜色也不那么金光闪耀了。那金佛也并未有什么动作,但每一个人的背后都出现了一轮佛光。
风筝急道:“不好。”她眼中能看到众人看不到的光景,大伙身后不仅仅是佛光,还各有一个金光罗汉,他们的姿势是固定的,像是尊金色雕像,也看不出有什么战斗力。当众人移动之时,那些罗汉也会跟着一起移动,无论多远,都一直能保持原样,它们已经脱离了午佛,正是以众人身上的“恶因”为能源,“恶因”只要得不到精华,它们就会一直存在。
午佛低声自语道:“唉,老衲的道行还是太浅,只能唤出些佛像,却唤不出真佛来,这佛家万古流传的精华,怎能是我着几十年能够理解的了的呢....”
木子云总觉得身后有东西,他回头去看,除了空气一无所有,连佛光也看不见了。这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相当于给他的心理安上了一个甩不掉的累赘。他一直觉得背后有人,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无论做任何事都像是暴露在无数人面前一般,让他好不自在。
风筝从自己身上抽出来一条金丝线,并掐住线头,开始往众人身上引。虽然道行很浅,却能够通过信仰对信仰的干扰力,将众人身后的佛光都通过万物的联系,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不久后,大伙的负罪感消失了,但所有罗汉和佛光就都聚集到了风筝的身边。
风筝大汗淋漓,却都是冷汗,她感觉到十几把刀在戳自己的脊梁骨,仿佛有一万道声音,在不断地提醒自己曾经犯下多少的罪孽。
“镇定...”风筝如此自我安慰道,“自古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道理的认知也有是非深浅,他虽早我几十年得道,但不见得所顿悟的道理就比我高深,我擅长的不是道理,而是万物的情理,这一点,道人们和佛家人都不曾注重,不如就此来与之抗衡。”
想罢,风筝就在众罗汉“围观”之下,对午佛发问道:“请问大师,若有一女向您乞讨粮食,您给还是不给?”话音刚落,午佛身边便出现了一个乞丐女人的身影,她拿着半边碗,可怜巴巴地盯着午佛的脸...”午佛在下意识间直接伸出手去,但手中并无一物,顿时缩回手来,念道:“阿弥陀佛,若我有粮,定会施舍。”
“倘若你没有呢?”
午佛微微眯起双眼,叹一口气,说道:“人各有命,这或许就是她的造化吧。”
“所以,她的结局只会是死亡?”风筝继续问道。
“或许解脱,重入轮回,是她最好的结局。”午佛平淡地说道。
风筝的眼睛中闪出了众多无头无尾的金丝线,它们飞入女乞丐的身影,午佛再看去,便能感知到乞丐身上类如杜小月一般的“恶果”,她承担了别人的“恶因”,可谓是十足的可怜人。午佛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又叹了口气,面容有些悲意,说道:“可怜人。”说罢,便开始念经超度。
“大师,您当真不出手相救吗?”
“阿弥陀佛,老衲无能为力。”
谁料风筝与午佛之间,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意念空间,这是二人信仰之力的交锋,一旁的众人,是看不见发生了什么的,只感知到风筝和午佛之间有一股异样的气场,不似能量,但不可贸然的靠近。
无边道长曾与午佛如此交锋过,却无奈败死,风筝一入意念,便从情出发。
女乞丐站到午佛面前,开口问道:“大师,我立刻就要死了,只需一口吃的,我便能活。”
午佛摇头道:“老衲身上并无粮食。”
“我听闻佛家有一先祖,愿割肉喂鹰,大师您一心向佛,为何不能有如此善举呢?”
“这......”午佛忽的接不上话,迟疑许久才回道:“不可...”但又过了片刻,抬起右手,手中多出一把刀来,将刀柄递给了乞丐,接着说道:“你若要吃,便亲自来割吧,老衲无怨无悔。”
女乞丐接过刀去,作势就要往午佛手臂上划,却突然停住,收回刀,往自己胳膊上划去,划下血淋淋块肉来,递给午佛道:“大师,谢谢你的肉。”
午佛吃惊道:“老衲愿割肉给你,你为何割自己的肉,还要说成我的肉呢?”
“这正是大师给我的肉啊?”女乞丐回道:“我动刀的那一刻,虽是可怜使然,却已经成了罪人,在佛家世界,因就是因,果就是果,我因人间磨难而沦落至此,着实可怜,但割人肉以自食,便罪恶滔天。我造就了恶因,果要结在大师的身上,按大师您的做法,岂不应当先杀了我为好?可反过来想,指使我如此做的又是大师您,那么大师您又是恶因的源头,还是恶果的归属,因果均在大师身上,我只成了个虚无之物,可这道联系却不能无我,是我先向大师乞讨食物,这块肉从我身上来,却从大师心中划落,你我之间徒增因果,算来算去,我还是得感谢大师您,但按照大师的做法,我还是得死,免得恶果继续在人间传扬。这块肉已成了因果的替代物,你我均有恶因在其上,既属于我,也属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