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李林甫道,“这里没有家奴说话的份。”
李岫只好去拉薛白。
薛白却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继续向李林甫提问。
“为何?”
“你以为圣人宠爱惠妃,只因用情太深?涤荡武周妖风岂是那般容易的。惠妃一死,武氏外戚闹得厉害,只好以一个皇后的封号安抚他们。至于太府的花费,却不是能给死人用的。”
薛白问道:“如此说来,圣人是……”
“我们都被圣人利用了啊。”李林甫道,“圣人是利用我们除掉太子、张九龄。眼下事成,圣人便要扫除不听话的棋子。”
李岫听得如此言语,吓得脸色发白,有心想要再次阻止,却已吓得不敢轻易开口。
“武惠妃该不会是……圣人赐死的?”
“她今年,该是三十八岁吧?她一向康健,岂会被冤魂吓死?”
“可那铜镇纸?”
“赐下鸩酒时,盘子里便放着那方铜镇纸。你当那是什么?那是一个理由,让惠妃饮下鸩酒的理由。”
薛白又问道:“那方铜镇纸后来又到了何处?”
“似乎是与惠妃别的遗物一起赐给寿王了,或是收到了太府库藏里。”
“赐给寿王?圣人是想以皇孙之死警告寿王?”
李林甫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圣人根本就不在乎皇孙,孙子比儿子还要多许多,有何好在意的?若真在意,为何只死了惠妃,而你没事,我也没事。”
薛白不知所言,李林甫对此事的看法与唐昌公主完全不同,唐昌公主说圣人是因皇孙之死而发现被武惠妃欺骗,从亲情的角度解读;李林甫眼中却只有冰冷的权力规则。
那么,谁才是真正说中了李隆基心思的那个?
“那方铜镇纸,能打死人吗?”薛白又问道。
“既已打死,多言何意。”李林甫道,“此事到此为止,往后只当不知,烂在心里吧。”
薛白见他不想再说,还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右相看我是谁?”
“杨洄。”李林甫眼也不睁,“你在与我耍笑吗?”
薛白遂指向李岫,问道:“他呢?是谁?”
“苍璧,送客。”
李岫一愣,只好抬手向薛白道:“驸马,请。”
李林甫这才睁开眼,一直看着二人身影离开,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他拉了拉身后的绳索,招过一名女使,吩咐道:“把哑奴唤来。”
“喏。”
等看文牍库的哑奴来了,李林甫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是,把藏在地下暗格里的那一匣卷宗拿来。
待卷宗到了,他翻开,再一次看了一遍关于抄家薛绣的记录。
许久,李林甫仰头看天,手摸胡子,心里喃喃自语道:“竖子为何打听这些陈年旧事?”
~~
寿王宅。
李琎再次款款走近屋中,向李琩问道:“找到了吗?”
“为何一定要找它?”
“我不明白,若李倩未死,它为何还会出现在贞顺皇后屋内。”
“阿兄,你往常可是万事不顾的。”李琩大为不解,问道:“为何独独对此事耿耿于怀。”
李琎微蹙着眉,很小声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若她不是被吓死,而是为李倩偿命,为何不追咎我?若李倩未死,她又为何会死?”
“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琎回过神,问道:“铜镇纸,是丢了还是不在你府上?”
“那两箱遗物我从未翻过,应该是一开始就不在。”
李琎道:“那就在太府库藏,我去找找。”
李琩不觉得这有何值得上心的,送了李琎离开,摇了摇头,往他妻子韦氏屋中去。
到了屋内,他便道:“荣义郡主成婚时,你随我去赴宴。”
“是。”
李琩转头环顾,发现那个美貌的侍婢又不在。
他从王妃的院子返回花厅,路上,迎面见迟姝慌慌张张地过来,他遂拦住她,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王妃唤奴婢去问十八郎,是否去荣义郡主的婚宴。”
“我与她说过了,你随我过来。”
“喏。”
迟姝随着李琩重新回了花厅,才进门,腰已被搂住。
“你想勾引我是吗?近来总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奴婢……奴婢没有……”
“还敢说没有,我都看到你了。”
迟姝害怕不已,还想挣扎,人已被李琩按倒。
~~
小屋中,床榻咯吱咯吱作响了许久。
两个人气喘吁吁。
“来……”
杜妗感到一阵茫然,之后想起了什么,双手用力按住薛白那有力的腰肢。
她很累了,闭上眼歇了一会,想到了一些遥远的事。倘若,生了一个孩子,她会将那孩子寄到颜嫣膝下。
初时是极为不甘的,但此事她思来想去,只有那样,她挣来的一切才能以最顺利的方式交到她的孩子手里,她必然会挣到很多东西,因为她生来强大。
有时候,她也意识到她想要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让她的强大更有意义。
她与薛白一样,始终爱的是自己。
当然,八字还没一撇,眼下她不与薛白说这些,更愿意说些高兴的事。
“我为你证明……你很行。”
“为何要证明?”
“因为长安许多人都说你不行。”杜妗笑了笑,抹了抹被汗水黏在脸上的碎发,“但你有多行,近来只有我知道。”
“我们高兴就好,管他们如何说。”
“好吧,便听你这位坐怀不乱的端方君子的。”
到今日,杜妗的心态却是有些变了,不再嫉妒颜嫣。她想到她捧着大碗喝药的样子,知她肯定是没办法像自己这样与薛白抵死交战的。
此时,院内的铃铛声响起,是曲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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