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峥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神情,略显冷峻。
陈思健奇怪极了,傅云峥是岚齐鲜少会接近的类型。
岚齐明明很不擅长和高冷的人说话。
他们有什么可说的呢?
让陈思健坐在那儿,他都不知道能和傅云峥闲聊些什么,总不能谈生意、谈股票吧。
那也太煞风景了。
余鹤顺着陈思健的眼神望过去,目光是比湖水更深沉的温柔:“你真的该跟傅总学学。”
陈思健一头雾水:“学什么?”
余鹤收回视线,对陈思健说:“陪伴是不需要声音的。”
话越多的人孤独,岚齐和陈思健在某些方面很像,太像的两个人在一起,情绪对撞会更激烈。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个身穿红色马甲的阿姨走过来。
陈思健起身去迎:“张姐。”
离得近了,余鹤才看清红马甲上印的白字:
戒酒互助会。
陈思健向余鹤介绍:“余鹤,这是我们互助会的会长,张艳,张姐。”
余鹤站起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张姐,您好。”
陈思健还没向张艳介绍余鹤,张艳便笑着抬起手,拦住了陈思健的话茬。
张艳说:“不用你说,我知道,这肯定就是你那个长得跟画似的弟弟,可真好看。”
余鹤有些不好意思,拧开一瓶递给张艳:“张姐,您喝水。”
张艳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穿着朴素的运动服,戴着防晒帽,看起来很爽朗。
她接过水,脸上的笑容很和蔼:“小鹤是吧?”
余鹤点点头:“张姐你好,我是余鹤。”
张艳左右看看余鹤,感叹道:“哎哟,这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难怪小齐来了小齐不回去,陈总过来找小齐也半天没回去。”
陈思健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和兄弟聊天没注意,耽误大家时间门了,劳烦张姐专门来找。”
“没事,没事,能在西北这么远的地方碰到是缘分,你要是想和小鹤他们多待一会儿也成,我们在下个景点会合。”张艳摆摆手:“只是有一点,不许喝酒。”
陈思健犹豫了一下,转身对余鹤说:“兄弟,我还是带着岚齐先回去,那边人多他还能听点话,我一个人实在管不住他。”
余鹤忍俊不禁,笑道:“成,大哥,咱们回去再聚。”
陈思健拍拍余鹤肩膀,跟张姐一起去把岚齐叫走了。
岚齐明显不想走,看看张姐又看看陈思健,最后又看向余鹤。
余鹤朝岚齐挥挥手:“快去吧,回头找你玩,让你摸腹肌。”
岚齐问:“摸你的还是摸傅总的?”
余鹤说摸谁的都行。
岚齐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余鹤走到傅云峥身边,望着陈思健和岚齐渐行渐远的背影,感慨道:“老房子着火,轰轰烈烈。”
傅云峥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向余鹤。
余鹤无辜回望。
“岚齐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傅云峥转身打开车门:“咱们也走吧。”
余鹤坐进副驾驶,拉上安全带:“我大哥身边也有过不少人,偏偏被岚齐迷住了,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傅云峥和陈思健他们不熟,他也不是个喜欢背后议论别人是非的人,便沉默不语,转动方向盘倒车,而后换挡。
重型皮卡在草原的公路上疾驰。
余鹤打开车窗,草原的空气好,公路上没有交通信号灯,车不用总是因红灯停下又启动。
只要车不晃悠,他就不会晕车。
余鹤是很好养的富二代了,其他富二代们趋之若鹜的跑车,余鹤却避之不及。
高档跑车所追求的极致推背感,就是余鹤的催吐符。
趴在车窗上,余鹤感受风拍打在脸庞上清爽的微痛,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余鹤的心旷神怡很快被手机铃声打断。
他接到了岚齐的电话。
岚齐在电话那边哽咽着说:“余鹤,你能来接我吗?”
余鹤看了眼傅云峥,把手机话筒公放:“你在哪儿?”
岚齐的声音鼻音很浓,啜泣道:“陈思健说我当着你的面还勾搭傅总,他说......他说我下贱。”
余鹤拧起眉:“他怎么能这么说你?他在你身边吗?你让他接电话。”
“没有,自己开车出来了,”岚齐说:“刚才路上冲上来一只羊,我打转向躲羊,然后......车就翻了,羊也死了呜呜呜。”
余鹤:“!!!!!”
余鹤吓了一跳:“车翻了?你没事儿吧,报警了吗,叫没叫救护车?”
岚齐哭着说:“怎么办啊余鹤,他死了。”
余鹤猝然大惊,心都该跳出来了,他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一口:“谁死了?”
岚齐说:“小羊死了。”
悬着的心又一下子落回去,余鹤无语了半秒。
傅云峥实在听不下去两个笨蛋鸡同鸭讲,他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冷静地说:“先问他在哪儿。”
*
平坦的草原极空旷,像片绿色的海洋,一望无际,视野极佳。
还没有开到岚齐发给余鹤的定位点,余鹤就看到了事故现场。
一辆黑色路虎翻倒在公路旁边的沙子上,岚齐抱膝坐在路边,马路中间门有一只死相凄惨的羊,后面放着一个三角警示牌。
余鹤叹了口气:“看来他是没报警。”
傅云峥停下车,说:“没事,一会儿我找人来处理事故,先把他带回去吧,估计吓坏了。”
余鹤和傅云峥并肩走下车。
“岚齐。”余鹤叫了他一声:“你没受伤吧?”
岚齐抬起头,他颧骨和额角处有明显的擦伤,白净的脸上血痕格外显眼,身上也灰扑扑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余鹤快步走过去,蹲在岚齐身边:“你磕着哪儿了吗?走,我带你去医院。”
一看见余鹤,岚齐眼圈又红了,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余鹤,我们是好朋友,我当然不会真的勾搭傅总,也不会和你上床的。呜呜呜呜呜,我只是......我只是看你长得好看,就想和你逗着玩。”
余鹤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岚齐:“好好好,我知道啊,咱们不一直这么开玩笑吗,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要不我早不跟你玩了,对不对。”
余鹤和岚齐认识了这么久,这是岚齐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解释这件事,也是余鹤第一次见岚齐哭。作为锦瑟台的酒水销售,岚齐受过的委屈多了去了,因为玩儿的开,当面骂岚齐是婊/子的都不少见,他们都说岚齐是公共汽车。
岚齐从来都是笑嘻嘻的,满不在乎地说,对啊,只要长得帅又有钱就可以,但你不可以,因为你丑。
岚齐会因为陈思健骂他而难过成这样,看来岚齐对陈思健的感觉,也远非表现出来那样随意。
真是的,谈个恋爱就不能直接点吗?
一边是大哥,一边是朋友,两边对余鹤而言都很重要,他帮谁不帮谁都不合适。
岚齐把纸巾攥在手里,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沙子上:“对不起,我让你不舒服了是吗?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要......不要觉得我是那种人。”
余鹤求助地看了看傅云峥,用眼神询问这可怎么办啊?
傅云峥走过来,也蹲在岚齐面前:“岚齐。”
听到傅云峥的声音,岚齐微微一怔,却没抬头,反而把头埋得更深。
他非常、非常害怕从傅云峥口中听到不好的话。
傅云峥身上有种很干净的气息,对所有身处泥沼中的人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就像秋夜里皎洁的满月,可望而不可即。
纵然不配拥有月亮,也可以偷一缕月光藏在手心,就像也拥有过一样。
傅云峥是挂在高山松枝间门的明月,高不可攀也贵不可言,而余鹤则是人间门开得正盛的灼灼富贵花,明艳动人。
傅云峥和余鹤并肩站一起,就是花好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