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我睡得极沉。
像是小时候,直睡得天昏地暗,就算醒来,亦是半晌神游之态。
就在我混混沌沌时,忽听见有人说话。
此人声音甚是熟悉,他低声唤道:“皇上。”
皇上
我脑子迷糊又滞涩,仿佛生锈的刀剑,再厉害的高手挥打出去,亦是毫无用处。
兴儿就是一名用剑的高手。
他还有一把好剑,那是……谁送他的呢
我又一阵迷糊,如何也想不出是谁了。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又有何事”
这声音更是熟悉了,但说话之人的名字,就在我喉咙里压着,几乎就要喊出口来,可我就是想不出是谁。
于是我愈加拼命地去回想。
不想脑子里针扎似地疼。
人轻得像是羽毛一般,在半空中晃荡。
在我又陷入昏睡之前,我听见先前说话那人,又在低低地说着话。
“……陕西华县大地震,据当地官吏快马来报,说死伤有名者有八十三万有奇,不知名者不可数计……其地震之强,实属罕见……波及县区足有百余……”
“南诏冲突不断……功之不易,守之更难……朝务千条万绪,皆需皇上明断……皇上,趁北疆风雪天到来前,移驾回京吧……”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却如在听天书,不禁头疼得厉害。
一阵眩晕袭来,我又沉沉睡去。
这回,我睡得并不踏实。
做了好几回颠三倒四的梦。
梦里,有时是一个男子在我身边说话。
有时是女子的声音不停跟我说话。
他们都会唤我:“卷云,卷云……”
我一时几乎差点儿惊醒,因为我竟发现不知自己叫什么。
他们都叫我卷云,莫非这就是我的名字
可我为何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晓
这个梦,真是太可怕了。
而且,那男子似乎一直在我身边围绕不去。
有时我还能清晰地听到他在低泣。
我纳罕至极,不知为何会做这种梦,梦境又是如此真实。
直到有一天,我脑子突然变得清明,那团混沌终于消弭,宛如从一场无力的梦中挣扎了出来。
正当我心中唏嘘,庆幸着这只是梦一场,想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想动,身子半分动不得。
我惊出一身冷汗,慢慢去回想睡觉前发生的事情。
这念头一转,所有种种,一股脑儿涌来。
五雷轰顶,惊雷滚滚,天打雷劈。
我突然发现,在“梦里”时,虽身不由己,但却是极幸福的。
因为我不必承受兴儿已死这桩事情,不必承受范黎失了左臂这桩事情……
而此时,我虽还睁不开眼、动不得,可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痛苦的记忆,重新烙在心头,令我心痛如绞。
眼眶憋得生疼,终于,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