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花 作品

第65章 簪子(第2页)

 

冯高眼中的寒气未消。

 

“我听不得有人那样跟姊姊说话。不管他是谁。”

 

我倒了杯云思给他。

 

“昨儿晚上,你歇在青岳馆么”

 

“是。”

 

他饮尽云思,往后院走。

 

我知他要去见秦明旭,便跟在他身后。

 

谁知他走到柿子树下,忽地转身,折回来。

 

“姊姊,我今日要去梁府相人,就不见他了。”

 

他高声道:“秦公子,你好生养伤。”

 

说完,便去了。

 

我推开门,秦明旭躺在榻上,今日的面色,恢复了些许。

 

“冯厂公来了”秦明旭问道。

 

“是。他这次来扬州,有公务在身。”我道。

 

“他……可有跟你提及,是何公务”秦明旭的手指在榻边轻轻摩挲着。

 

“奉旨,为公主择驸马。”

 

秦明旭的手指停住,轻声向我道:“桑榆,冯厂公看重你,是你的一份善缘。他来扬州,你当多多与他相聚。”

 

我笑:“那是自然。”

 

我搀他起身,命练端来羹汤,喂与他喝。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桑榆,我自己来。”

 

“你的手不方便,还是我喂你吧。”我坚持道。

 

他没有再拒,看着我,眼中漾着幸福。

 

一晃,到了三月初。

 

江南三月雨微茫,罗伞轻撑细细香。

 

绿,渗透了河堤。柳丝百尺长。各色的,都开了。

 

酒坊后院的柿子树,发了新叶,甚是繁茂。

 

秦明旭的伤势慢慢地好了,如常料理天盛楼的事务。如大夫所说,右臂落了伤残,连抬起来都是无望的事。他数次安慰我道:“我试着用左手就是。不妨碍什么的。”

 

他穿梭在天盛楼与祝家酒坊之间,待我除了往日的温情,更添几分情侬的关切。

 

练月初回了山里,春来,要忙于农事,她还有一块田,舍不得荒废了。向我告了几天假。

 

她在的时候,祝西峰怕她。

 

她不在的时候,祝西峰几乎每天问我一遍:“姊姊,练怎么还没回来”

 

我道:“她又没有卖给咱们家,自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姊姊——”祝西峰紧张地看着我:“练不会出事了吧”

 

“乌鸦嘴!”我骂道。

 

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那个死丫头,凶巴巴的,在别处惹了事,才没人让着她呢!哼!”

 

我瞧着他愤愤的模样,只觉好笑。

 

冯高几乎每隔一日,便来见我。有时,我们一同去青岳馆,陪着蔡青遥一同用膳。坐在青岳馆的檐下,听蔡青遥抚琴。

 

蔡青遥看着冯高,满眼的慈爱。

 

那日,细雨蒙蒙,蔡青遥做了件蓑衣,亲手穿在冯高身上。她看着冯高,细细碎碎念叨着:“太岳年轻的时候,喜欢下雨天,穿着蓑衣去河边垂钓……”

 

她沉醉在往事中。冯高不经意瞥见她鬓角的一处白发。

 

一笑一倾城的蔡青遥,在张太岳死后这半年里,迅疾地衰老了。

 

冯高看着她,张开口,艰难地唤出了“母亲”二字。

 

蔡青遥怔住了,好一会子,眼泪落下来。

 

这是冯高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唤她母亲。

 

她紧紧抱住冯高,激动不已。

 

择驸马的事,已有了眉目。

 

筛选到最后,余两家,梁家公子梁邦瑞,沈家公子沈壁从。

 

冯高更倾向于沈家,欲回京复命。

 

临走的那晚。

 

我准备了一篮子炸饼,打算去青岳馆送给他。

 

可柜上的生意实是忙碌,到了子半,方得闲暇。

 

我推开青岳馆的门。

 

到院落中,却见一个黑影闪过,再度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我揉揉眼睛,只见风吹着竹林,竹影斑驳。

 

冯高似没想到我会半夜来,有几分意外,很快便平复了。

 

我将饼递给他:“你带去京城吃。”

 

他道:“原想着明日一早,去柜上辞姊姊,姊姊竟这个时候来了。”

 

“豆芽,你何日能从京中脱身”

 

“约莫半年。”

 

我笑道:“我等你来。”

 

他迟疑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簪子,递给我。

 

那簪子是用竹子做的。雕成同心状。很是精致。簪子的背面,用方方正正的小楷刻着一行字:嬿婉良时,欢愉今昔。

 

我接过,道:“哪儿来的”

 

他道:“白日里,在集市上买的。我见这簪子上的祝福词甚是别致,便买来送姊姊。”

 

正说着。

 

墙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声音道:“厂公大人,上头有旨意。”

 

来人是宫里的太监,对冯高很是恭敬。

 

冯高道:“是何旨意”

 

两人到了竹林中,秘密说了会子话。

 

那人去了。

 

冯高方走向我。

 

我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冯高摆摆手,道:“没什么。看来,驸马人选得换作梁邦瑞了。”

 

此时,我没有在意这件事。冯高也没有。既内廷有旨,遵着办就是了。

 

我握着手中的竹簪,爱不释手。

 

“豆芽,这簪子姊姊很喜欢。明儿再去集市上买一支吧。”

 

“这……”他为难道:“不知还能不能碰到那个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