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道:“这便奇了,这世上还有谁不爱钱那人是何模样”
小厮回道:“看穿着打扮,像是深山洼里的猎户。他声音粗粗的,想是有了年纪。”
老夫人道:“想必,他是只愿意拿自己该得的。你们在绮罗丛中待久了,岂知山里人的淳朴下次,府中人再在集市上碰见他,多拿些银子给他。”
“是。”小厮道。
管家忙拿着全蝎,去按偏方煎药。
我拜别了老夫人,离了程府,秦明旭在路口等我。
他笑道:“桑榆,我带你看看铺面去。”
他说的,正是我所想的。
从京城归来这一路上,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祝家酿近些年寥落了,寂寂无名。初来扬州,寻个合适的铺面很要紧,开门迎八方,声誉得先做出去。
商圣陶朱公有言,无河无以载舟,无舟无以渡河。
私以为,于经商而言,铺面便等同于舟之舵,舵即方向。
秦明旭道:“桑榆,我在东关街定下了一间,你且去瞧瞧。若不满意,咱们明日再寻。”
东关街,其东端为大运河的东关渡。从唐朝起,便是扬州府的要紧通道。扬州以京杭大运河运输之便利,成为大明东南第一商埠。而东关街,则是商埠上的一颗最耀眼的明珠。
我笑道:“你的心操全乎了。”
“你满意了,我才是全乎了。”
到了东关街,他指着那定下的铺面,问我:“桑榆,你觉得怎么样”
我细细观之左右,道:“甚好。”
“那便就是这家了。”他吩咐小厮:“去把房主叫来。”
小厮答应着去了。
不多时,一个中年汉子来了,一开口,却是连连道歉:“秦公子,原是我糊涂了,这家铺子,我那浑家已售出,未来得及知会我,我竟是不晓。我这便将定金退于您,您再寻别处吧。”
秦明旭皱眉道:“定则,定也。你缘何出尔反尔既说是另已售出,那么,契约拿给我看看。若果真日期比我早,我便认了。”
那汉子支支吾吾地,不肯拿出。
我见状道:“《大明律》,违禁取利,笞刑四十。我们便去官府,让父母官断一断吧。”
那汉子急了,道:“实话说与你们,莫说去了官府,便是去了京城也没用。有贵人今儿看中了此处,你们岂能争得过他”
我道:“任凭是谁,再大,都大不过大明律法。再尊贵,都贵不过一个理字儿。”
那汉子见我无有畏惧之色,向手下的随从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一个身穿湖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那年轻男子,青天白日里满身的酒气。
他觑着我,道:“便是你,与我争铺子”
我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并非我与公子争,是公子与我争。”
“你好大的胆子!”
“我方才说过,可以去衙门,让父母官断一断。”
他不屑地啐了一口:“父母官算个屁!”
秦明旭忽而看见年轻男子腰间的玉牌。
他想了想,道:“言行宜和,和气生财。这间铺子,既公子想要,我们便忍痛割爱,让与公子,交公子这个朋友。”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玉牌。
赫赫一个“郑”字。
我再度瞧着年轻男子的眉眼,兀地想起在宫中见过的郑淑嫔。
万岁亲政后,朝堂一番动荡,后宫自也是一番动荡。
王娘娘生下皇长子,勉强封了“恭妃”,未久,便被打入冷宫。
万岁宠爱的郑淑嫔,得封为贵妃,一枝独秀。
张大人死,太后撤帘,万岁行事再无顾忌,一切随着自个儿的喜好来。
郑贵妃乃扬州籍贯。
这个挂着玉牌的男子,如此跋扈,多半是她的兄弟了。
年轻男子抚摸着手上的扳指,看了看我,向秦明旭道:“哦你们家你能做得了主么,你夫人愿意割爱否”
他误把我和秦明旭当作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