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花 作品

第55章 被人疼爱的滋味(第2页)

 

他不肯再提。

 

我伸出手,摩挲着他的额角:“傻瓜,你对旁人那样聪明,怎么对自己的母亲倒笨了起来你是她的孩子啊。”

 

他背过身去:“姊姊休要说了。”

 

我道:“我不会逼你。一切都按照你自己的心来。我现在要回程府,接小音,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他想了想,磨磨蹭蹭地跟着我去了。

 

马车到了程府门前。

 

我和冯高下了马车,秦夫人一身素衫,清月般正站在门口。

 

见了冯高,她直直地看着他。

 

冯高猛地转身,却走得极慢。

 

秦夫人慌乱地跟上去,在他身后,道:“我跟桑榆学做了你最爱吃的饼,你让我做给你吃,好吗”

 

“我,我去庙里给你求了平安符。”

 

“今儿落了场雨,天越发凉了,你还穿得这样少。我给你缝了一对兔毛的护膝。”

 

细细碎碎,皆是家常话语。

 

冯高停住了脚步,单薄的肩膀微微抖动着。

 

他倔强道:“我不冷。”

 

秦夫人嗫喏道:“你这会子要去哪里你忙不忙不要走,好吗”

 

良久。

 

冯高回头,往院内走着。

 

我和秦夫人连忙跟了进去。

 

他走进东院的西厢房,坐在秦夫人的床上,闷声道:“你可以拿给我了。”

 

秦夫人一愣,转瞬便明白了,手忙脚乱地将护膝取过来,递给他。

 

他十分小心地将护膝揣进怀里。

 

我道:“豆芽,你现在可以戴上了。”

 

他像是护着来之不易果的顽童,认真道:“不行。弄坏了怎么办”

 

只这一句话,秦夫人哭成了泪人,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冯高脸又红了,结结巴巴道:“好端端的,你,你,你哭甚”

 

秦夫人忙擦了泪,往外走着:“我现在去给你做饼,你等着我。”

 

我看着他的目光追随着秦夫人的背影。

 

一会儿的工夫,秦夫人做了饼,端上来,递给他。

 

他抓起,咬了一口。

 

秦夫人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冯高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张饼,眼泪不可抑地流了出来。

 

陌生的滋味。

 

被人疼爱的滋味。

 

让他眼圈儿泛红,像个受了很久欺负的孩子。

 

他惶惶无措。

 

原来有母亲是这样的感觉。

 

无须努力就能拥有的关爱。

 

秦夫人抱住他。

 

他没有挣脱。

 

秦夫人哭着,抱住他:“我没有守好你。我对不起你。我若知道你被丢弃,便是性命不要了,也要护着你……孩子,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我不奢求你开口叫我一声娘,我能在你身边,补偿你,后半生就知足了……我只想,你冷了,有人给你添件衣。你饿了,有人给你做吃的……”

 

半晌,冯高终于伸出手来,搂住秦夫人。

 

他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又什么都喊不出。

 

秦夫人感受到他的回应,已经欢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秦明旭来了。

 

他看到眼前的一幕,垂首,又抬头向我,若无其事道:“桑榆,东昌府祝老爷给你来信了。”

 

他们倒是许久没有消息传来了。

 

我接过信,打开,是我爹的字迹。

 

继母林月前不久,病故了。他现也患了重病。家里的生意甚是潦倒。祝西峰仍是不长进。他已收到程家族老给他的信函,得知我被休,他渴盼我能回家,支撑门户。

 

他从未与我说过这般恳切的话语。

 

字里行间,道出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辛酸。

 

信末,他道:桑榆吾儿,你我此生,父女一场。父纵有大过,然,如父有丧,乞儿归来奔丧。切,切。

 

祝家到底是养育了我十数载。我叫了他十数载的爹。

 

我合上信,心头百般滋味儿。

 

他用了“乞”这个字。

 

他在乞求我。

 

因程淮时尚未醒转,晚间,我与冯高回了他的私宅。

 

冯高嘱我先歇着,他守着程淮时,有什么动静,他会叫我。

 

子半时分,我初初浅眠,冯高急急来唤:“姊姊,他醒了!”

 

我起身,与冯高穿过几条回廊,赶过去。

 

然而——

 

床榻上已空空如也。

 

冯高命几个守夜的手下道:“快去找!”

 

我冥冥之中,有个感觉:找不到了。

 

他是有意躲着我的。

 

他但凡有一口气在,都会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