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花 作品

第14章 心不由己(第2页)

 

“荀小姐似是为二爷丈量好了去路。可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若如荀大人一般结局,当如何”

 

她摇了摇头:“程夫人可有听过一首歌谣‘一亩官田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得人来好白头’。若是能让天下人不愁,一身之死,有何惧之便是意棠一介女流,亦是不惧死的。”

 

意棠。

 

原来她的闺名叫作荀意棠。

 

初识未解词中意,午后情深落海棠。

 

“程夫人是极幸运的女子。”她看着我,眼神里有几分落寞。

 
或许,她原本以为她和程淮时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的出现,让她的希冀化作了泡影。

 

长辈婚书,拜了天地与高堂,我是程淮时明媒正娶的妻。

 

她的教养让她止步在知己友朋的距离。

 

她的心却不由己。

 

“我与荀小姐不同,我只愿二爷平安活着。纵然,死是一种壮烈。但保全自己,才是本事。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卖的是文武艺,不是身家性命。”

 

我不欲再与她说什么,随荷华上了马车。

 

她道:“程夫人不懂他。”

 

我道:“荀小姐不惜他。”

 

扬州城,银装素裹。

 

马车中,荷华见我不作声,恐我心沉,劝慰道:“二少奶奶莫恼。”

 

我打开车帘,看着外头的落雪,道:“无甚可恼的。二爷是有分寸的人。”

 

她迟疑了一会儿,道:“万一这荀姑娘要是去投奔张大人……”

 

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若是夫妻之间,连信任也无,生出猜忌,一生漫长,该是何其苦。”

 

我不愿去揣度程淮时与荀小姐。

 

落一身患得患失的毛病。

 

何苦来。

 

我还是那句话,老天给我什么,我便握紧什么。

 

往前走,遇山开山,遇水架桥。

 

这句话似是触动了她的心事。

 

她沉默半晌,道:“二少奶奶年纪虽轻,却是极明白的人。”

 

马车路过一家茶肆。

 

荷华掀开车帘。

 

一个三四岁的幼童在茶肆前玩雪。

 

她痴痴地看着那孩童许久。

 

茶肆里出来一个妇人,一把抱起那孩子。

 

孩子伸出胖胖的小手,搂着妇人的脖子,亲热地唤着:“姆妈。”

 

在扬州官话里,姆妈便是母亲。

 

荷华看着看着,素来冷淡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来。

 

马车渐行渐远,她终于无奈地收回目光。

 

我见她如此,问道:“那孩童是……”

 

“他是婢子的儿子。”她道。

 

荷华是成过婚的,我知。却不知她有这般大的一个儿子养在别处。

 

一路上,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

 

少顷,马夫道:“二少奶奶,不好,方才在渡口耽搁太久,现下,城门怕是要关了。”

 

我忙促他快着些。

 

然,到了城门下,却见几个官差正欲关门。

 

我急道:“得想个法子进城才好。若是宿在城外,少不得要让老夫人担忧。”

 

拉开车帘,却见一个清矍的身影,手中牵着马,正在与城门吏周旋。

 

他笑着摸出银两,悄然塞入城门吏手中道:“在下还有家人未回城,再等等吧。有劳。”

 

城门吏掂了掂银两,一挥手,关城门的官差动作缓下来。

 

马夫趁着这个空儿入了城。

 

那男子见程家马车入了城,转身,骑上马便走。

 

我下了马车,唤了一声:“秦公子!”

 

他下了马。

 

长身而立,霞姿玉韵。

 

我道:“听小音说,上次我命她去渡口捎钱回东昌府,你的小厮送来许多银两。我知道后一直把那些银子带在身上,今日赶巧你在,你的心意我领了,请收回银子。”

 

我递出银两,他看着我。

 

晚风凄凄。

 

雪如飞。

 

更鼓急。

 

人声绝。

 

扬州城像是早早睡去了一般。

 

他并未接银两,而是把一样东西放入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