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府医的话,宋拓满面彷徨,心有戚戚。
“一次比一次重……”他艰涩地问:“便是说,若祖母今后再犯一次卒中,便会半身不遂,口不能言么?”
府医长长叹气,“侯爷也不必太忧虑,接下来好好将养,口眼歪斜的症状会渐渐恢复的。老朽这就为老夫人开方子,一日三顿煎服。切记,从今日起,万万不可再让老夫人受气,若再犯病,神仙难救。”
无论如何老夫人此次是逃过了一劫,众人大松一口气,纷纷去忙碌。
此时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宋拓一夜未睡,却毫无困意。
回到斑斓院,连婆子丫鬟们也都还未起身,他悄然步入峰哥的卧房里。
站在床边,深深地凝视这个孩子。
祖母说的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只有峰哥儿是最该倾注心力的。
这七年来他都未有子嗣,或许是天意,映雪带着峰哥儿出现了。
也许峰哥儿不是一个尽善尽美的孩子,成长之路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污言秽语的小毛病,但这个孩子心性一定是善良的,七岁稚子又能坏到哪去。
只要日后好生教养,他必定是京城下一颗耀眼的明珠。
想到峰哥儿潜力无限,小小年纪便写的那样一手漂亮的字,日后做文章必定差不到哪儿去,他便觉得侯府振兴指日可待。
他走上前,轻轻抚摸峰哥儿的脑袋,“峰哥儿,你一定要争气。”
峰哥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里忽然咕哝出一句:“搞快点搞快点,鸡蛋鸭蛋荷包蛋,你是我的蛋搭子……”
宋拓表情古怪。
这是什么荒唐之言?
他纳闷着,却听峰哥儿又道:“光头强,你去死吧!”
宋拓:“……”
他心头升起怒意,瞪着睡梦中的峰哥儿,欲将他叫醒质问。
胳膊都已经伸出,却在快要触及峰哥儿时突然想到韦映雪曾说过,娘俩在北疆为了讨生活,吃了不少苦。
边境小镇,鱼龙混杂。
峰哥儿在那样的环境,少不得接触一些举止粗鲁豪放之人,言谈必定会受到些影响,他不能以世家子的标准要求峰哥儿。
想到此,他无奈地叹叹气,到底也未叫醒峰哥儿,转身轻提步子离去了。
天已大亮。
宋拓换了身衣服,叫来库房管事陈妈妈,吩咐妈妈备了厚礼便出了门。
他来到韦二府门前,态度不再矜持,眼中也没了昨日求见时的急躁和怒意,整个人看上去深沉又笃定,像是要完成什么壮举似的,大步踏上台阶。
七年前他能为了父亲的期待放下身段哄韦映璇嫁侯府,那么今日他也能为了侯府的安宁再低三下四一回。
韦映璇却不在。
她一大早便去郊外的私宅安顿张氏一家人。
昨日仓促间未来及细细安排张氏一家人今后的生活,因此她一大早赶到城郊宅子里,谁知刚进门便看见张氏坐在院子里的花台上抹泪。
无声的啜泣,看起来十分绝望。
她走上前,“发生何事了?”
张氏一惊,看见是她,连忙擦了泪回道:“回大奶奶,我婆母昨日还好好的,今晨天不亮便醒来问起家夫的下落,我虽不肯说,但她瞧着我满面浮肿,眼睛发红的样子,怕是猜出来了,直嚷嚷着要见家夫,吵的急了,一口气未上来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