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吾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吴风兴又问:“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班里进行投票,宁菱不行有目共睹,如果她被投下来,那你能不能参加决赛?”
刘青吾从桌子上跳下来,马上摆摆手:“吴老师,那更不行。”
吴风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刘青吾往后靠靠桌子,看看崔玮天,崔玮天大大的眼睛已经红了。刘青吾叹口气说:“吴老师,还是刚才说的意思,如果投票是用来把人投下来,那更让人难堪啊。何况您这么挨个宿舍一走,学生很容易按照您的态度来投票。那这个投票就不具有民主的意义。投票这样用,看起来好像很合理,但是实际上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难道我们班里要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证书,合起伙来孤立一个女同学吗?比赛有的是,证书也会有的是啊。可是,如果学生因此受伤,那岂不是远离了教育和比赛的初衷?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做,那投票我是不会去的。”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刘青吾脸都红了。
吴风兴认真又沉默地看着刘青吾,好一会儿才说:“青吾,你挺腼腆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腼腆?”
刘青吾一愣,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嗯,我还不太习惯跟老师这样说话。”
崔玮天笑着接话说:“青吾可逗了,一天,有时候整可欢乐了。”
吴风兴笑了,跟崔玮天说:“玮天,你可不准欺负青吾啊。”
几个人在宿舍哈哈笑起来。刘青吾放下心来。
吴风兴站起来,看看刘青吾,又问一遍:“青吾,真想好了?”
刘青吾认真地点着头,当作对吴风兴的回答。
吴风兴深深地看了一眼刘青吾,笑着转身摆摆手说:“那我走了啊。你们宿舍真挺好,我去一下别的宿舍转转。”
刘青吾和崔玮天把吴风兴送出门,等吴风兴进了另外的宿舍,刘青吾就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
崔玮天关上宿舍门,抱着胳膊扭着腰身,撒娇一样瞪一眼刘青吾,又推了一把刘青吾。
刘青吾笑了:“崔玮天,生气了?”
崔玮天没好气地回“没有”。
刘青吾没有再说话,刚要转过身去,崔玮天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的腿上,说:“我生气了。”
刘青吾还是笑,她知道崔玮天不加语气词时,十有八九就是生气了。但她只要还能沟通,就说明她没有气到心里。
崔玮天把胳膊搭到刘青吾的脖子上,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傻,吴老师亲自来,让你参加你就参加呗,干嘛怕得罪宁菱?”
刘青吾颇感无奈,刚才的话算是白讲了:“我不是怕得罪宁菱......”
“反正你不怕得罪我是不是?”崔玮天掐着刘青吾的肚子。她看刘青吾还是没有严肃起来,继续说:“这是班集体的活动,不是谁个人的事,你考虑那么多呢?你是不是不服气我当班长?”
刘青吾抵挡着崔玮天的手,看崔玮天眼睛里盈着泪光,叹口气说:“崔玮天,这不是得罪谁的问题,是不应该这样做。这件事你和吴老师是决策者,人是你们选定的,比赛是输是赢你和吴老师都应该为你们的决策负责。更不能一看别人暂时没有让你们满意,你们马上就不用人家了。都是同学,这多不仗义啊。你是班长,更不能带头这样做。如果是吴老师要这样做,你当班长应该拦着她。一张证书,在学校的时候你当回事,其实十年二十年后,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如果你那样做了,对别人造成了伤害,人家是会记你一辈子的。”
“怎么不应该啊?谁有能力谁上,这不是你说的吗?”崔玮天的眼泪掉下来。
刘青吾有些心疼,崔玮天有时候是带点跋扈气,可还是个小女孩。刘青吾给她擦擦眼泪,说:“好了,不说这件事了。已经解决了嘛。”
崔玮天不满意,她还是哭:“你在吴老师面前扯那么多,你就是看宁菱长得漂亮!”
刘青吾哭笑不得,她把崔玮天抱在怀里,笑得浑身发抖。
崔玮天把脸靠在刘青吾的肩膀上,狠狠擦一把眼泪,然后把刘青吾推开,说:“你不用一套一套地哄我,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了?还狡辩,你就是看人家漂亮,所以向着她!”然后,崔玮天气呼呼地看着刘青吾。
刘青吾的眼睛弯成半月,她细细看着崔玮天黑黑长长的眼睫毛上的泪珠,声音低沉而温柔:“崔玮天,你好好看啊。”
崔玮天扑哧一下笑了,但她不能轻易饶了刘青吾:“比宁菱好看啊?”
刘青吾仰头大笑。
崔玮天把她的脑袋摆正:“我有多好看?”
刘青吾往后靠靠椅背,认真地看着崔玮天,认真地回答:“好看得像一幅画。”
崔玮天满意地躺在刘青吾怀里,说:“那你还向着宁菱说话,你以后不准随便勾搭小姑娘,听见没?”
刘青吾笑着摇摇头,抱起挂在她身上的崔玮天,把她轻轻放回她自己的书桌上。两个人随便聊着天,洗漱完各自睡去。
没几天,瀛京艺科大学举行了科普大赛的决赛,宁菱三人组获得了全校第一名。
崔玮天这次对刘青吾竖起了大拇指:“青吾,你可真牛!”
刘青吾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为自己的事伤着脑筋。
艺科大学传统读书氛围没有多浓厚,性取向倒开放包容得很。女孩手挽手不算什么,男孩手挽手才是标志性风景。
只是随着校园生活的结束,青春好像也随之终结。同性之间的欢愉,仅是踏入婚姻前无处安放的情愫暂时地着陆。刘青吾想,世界文化如果不是以异性恋婚姻为导向,那么女孩喜欢女孩、男孩喜欢男孩的情况会更多吧。
刘青吾觉得自己要面对的事,远比这些比赛和青春的情感难办得多。张汝婧、崔玮天,臭味相投也好,香味相投也好,至少是“投”,两个人不必感到有什么痛苦。刘青吾想,罗宇和王英杰也不会痛苦,至少她们更加刻苦地钻研起了口红的色号和头油的发光程度。
可刘青吾却没有在这所大学看到可以被称为“正常人”的人。刘青吾自省着,大概是自己实在是过于挑剔了。
乔增德执意要给王奇评优秀,王奇非常感动。可是,和王奇一起答辩的学生有三个,答辩组教授坚持,优秀是看论文的质量,不能因为王奇是乔院长的学生,就要给她评优秀。
可乔增德坚持给她优秀,他认为答辩组的教授是由他乔院长“收留”的,他对他们有大恩,他的话其他的教授必须听。
答辩现场当场起了争执,王奇吓得不敢说话。在王奇心里,如果自己的论文不是优秀,那应该按照答辩组整体的成绩。可是她不敢这么不识好歹。乔增德从此和答辩组的几位教授成了死敌。
事情一下子闹到了研究生院,王奇心急如焚。答辩能通过就好,王奇的目标是留校。可是看乔增德的架势,王奇连提都不敢提。
研究生院的张一三是乔增德的旧相识,他呵呵笑着给乔增德解释。什么优秀不优秀,王奇不优秀,那他们的学生就优秀了?乔增德满心不服气。
他说,答辩组的教授中有人嫉妒他,要害他,不用猜,肯定是忘恩负义的张生洪。
乔增德冲到张生洪办公室,砰砰砰砸开张生洪办公室的门,劈头盖脸地骂起来:“哼,张教授,你刚来的时候,我可是对你有大恩呐,你不思回报就罢了,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没有人搞得清楚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但乔增德暴跳如雷。张生洪办公室大敞着门,乔增德一叫嚷,门口很快就聚集了围观的师生。
乔增德一看有看客,他越发觉得自己有理,一边嚷着一边上前去揪张生洪的衣领。
武沐红的秘书尹霖霁见状,赶紧拉住乔增德,劝说众人散去忙工作,少发议论。他劝走了乔增德,又跟张生洪了解了基本情况,就回去汇报给了武沐红。
武沐红非常生气,当即要召开教师教学大会。他的通知尹霖霁还没有拟好,瀛京艺科大学各个学院已经都知道了大闹研究生院的乔增德的威名。
此时,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尚未公布,乔增德今年的博导资格却悬了。
整个毕业季,毕业论文拿到优秀的王奇都感到心惊肉跳。她什么事都不敢告诉乔增德,生怕乔增德像不定时炸弹一样,把事情搅得乱七八糟。虽然她顺利地留了校,可她没有感到一丝喜悦。
王奇想起排在她后头的史近、穆凡、崔冷、刘青吾,他们或是同门,或即将成为同门,王奇心里不禁为他们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