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好的树型,缺了一块,看起来像个尴尬的弹弓子。
雁夫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回手将剪刀放在丫鬟捧着的竹篮里。
“我听你父亲提起过,你答应了圣上,不纳妾,不再娶。
那也不要紧,我问过若岚了,就是没有名分,她也愿意跟你。
像若岚这样纯良的孩子上哪儿去找?
我已经在西街给若岚买了套宅子,府里若是不方便,你俩就在……”
雁南飞“啪”地一声拍在院中石桌上。
“母亲这是老糊涂了不成?
我成亲了,有妻子。
我与夫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我为什么要养个外室?”
“我刚刚问过郝太医了。”
雁南飞挥手掀了一下大氅,动作里带着烦躁与不耐。
雁夫人的话只停顿了片刻,带着笃定道:
“他虽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可我看得出来,这个公主病得不轻。
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
我看皇帝将她嫁给你,就是想让你绝嗣。
你如今已经三十二了,还没有个一儿半女,你让我和你父亲如何安心?”
雁南飞扬起眉毛,声音也高了一个度。
“母亲这话不对。
大哥有宴儿,大嫂又有了身孕。
雁家何愁无后?
若说该着急的,二哥比我年长那么多,至今连个亲都没成。
该催二哥才是。
哪有刚成亲第二天就开始催孕的?
猫狗都没那么快。
母亲怕是家中事务放下太久了,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
雁南飞的话里带着刺,直戳雁夫人的肺管子。
不由得也提高了嗓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雁南飞:“那能一样吗?”
雁夫人并非主动不管家的。
而是被逼迫着放弃了雁家中馈的。
自从十年前,姨母破衣烂衫地背着雁昭昭,拉扯着老太太和雁南荀回到雁府,涕泪横流的对雁大人说是自己无能,没有保住雁南飞的那一刻起。
雁夫人就几乎永远失去了做主母的资格。
还能留在雁府里没有被老夫人赶走,也要多亏了雁大人拽着两个儿子,跪下来为妻子求情。
拿着雁家的家规家训上不允许休妻另娶这一条,才将雁夫人保了下来。
可夫妻之间的关系也就此降到了冰点。
老太太再如何刻薄媳妇,那也是雁大人的母亲。
没有儿子能亲眼见着妻子把母亲扔了而心里不起嫌隙的。
更何况还有雁昭昭眼南荀这两个孩子作证,就是娘亲将她们几个抛下不管的。
是姨母拉扯着雁家的三个孩子一个老太太逃荒一样的逃回了雁家。
路上讨到一口饭,就紧着老太太和三个孩子吃。
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逃到雁家的时候,连鞋都没了。
雁夫人嘴唇颤抖,像是在咀嚼十年前酿下的苦果。
“你和南辉不一样。
南辉是文官,他不会动不动就上战场去和人厮杀。
我不用日夜为他揪着一颗心。
你总要留个一儿半女的,也不枉费……”
“母亲若是闲的慌,就再多种几棵梅花消遣。
也好过坐在院子里总盼着我死。
就是没有德康公主,我也不会和杜若岚裹到一起去。
母亲还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少操些没用的心。
您若是当真如此在乎我,当初也不会只带走大哥和二哥!
母亲以后也不必因我上战场而担惊受怕,权当我十年前就死了便是!”
雁南飞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雁夫人已然红了眼眶,忍着眼中酸涩。
“南飞,母亲当初的苦,没有人能理解。
你祖母是如何磋磨我的,你太小也许都不记得了。
母亲犯过错。
但是母亲已经忏悔过了。
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活在后悔之中。
我当初就是太懦弱,太想活下去了,可我没有能力,不够强大。
你还想要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