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洐自小与她不睦,晟州满城皆知他二人互不对眼,水火不容,然而叶任生当真有一日不在了,林啸洐却只觉胸腔内空空荡荡,空荡到每一次气息进入身体时,都令他生冷,令他发疼……
他恨,他憾,他不甘,却又不知该恨什么,憾什么,不甘什么……
以至他开始后悔从前的每一句欺骗与谎言,懊恼从前将她困在身边的每一日,却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后悔,为何而懊恼。
心中有悲恸浩浩汤汤,举头可抒及寥寥藐藐,一脚不慎跌入醉湖,他竟丝毫不做挣扎,欲就此随之归去。
然被人救起,于岸上醒来时见四下满目惊奇时,他却也再顾念不得从前林郎容姿,颓然地晃荡过梅兰大街,晃荡过香楼清阁,晃荡过人间繁华,来到荒烟无人迹的山间墓冢。
路口处,他几番踌躇,却如何都无法踏上那条祭奠她的小径。只得转身若仓皇稚童奔向母亲般,抱着另一处冰凉的墓碑,哭得那样不堪。
“娘,我好难受……”
他紧抓着胸前的衣襟,任由泪涕糊满面,手脚因无助而颤抖。
“我从前以为,只要长大了,就不会再叫人欺负,不会再挨爹的鞭子,不会再痛……可谁知长大了,却远有比断手,比刺印,比鞭子还要痛的东西……”
他抖着指尖触上墓碑,来回抚摸着碑上徐字,声音哽咽而痛苦,“我真希望,人能重来一次,我真希望,我就是徐徊……”
“轰隆”一声响过天际,暴雨瞬间倾盆而下。
林啸洐抬头望向上苍,面色灰白,凉雨浸透衣衫时,他突然缓缓扯起嘴角,“阿生……你是不是听到我的话了……你是不是在叫我徊弟……”
“轰隆……”
“好,”林啸洐面上倏尔释然,泪珠被雨水卷着滑下颌骨,“我这就……这就变成徊弟,来找你……”
话音落下,一道劈天惊雷伴着灼目电光撕开半边黑云,天地陡然苍白一瞬,而后复归黯淡。
滂沱大雨洗刷过冢间尘渍,卷着残砂碎砾滚滚流向西去。
一涓艳红漫过“徐氏”,顺着碑基淌下,渐渐与溪流同汇,义无反顾地逐西而去。
瞧那传闻里风流张扬,不羁无束的林氏掌事,竟一头扎在生母的碑前,血流如洪,顷刻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