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淮登时无言以对,都说按劳分配,可大多劳动不是搬砖,一天到晚搬多少清晰可见,还别说工作常常离不开团队合作,更难具体量化,最后只能依赖岗位职级作为重要评定标准,总经理工资显然比专员高。
这样干三十年,收益差距可想而知,若是达不到就算了,曾经达到过却被挤下来,易地处之,恐怕他也会不甘心。
范兴宗笑意更浓。
“采购采购,必吃回扣,这顺口溜你听过吗?”
徐长淮愈发无言,岗位职级影响的不光是薪资,还有……操作空间。
“这样说来,罗总设计的职工持股岂不是空耗心血,根本起不到凝聚团队的作用?”
“那是两码事,普通职工和高层管理不能一概而论,新人老人同样不能笼统算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凝聚力是凝聚力,奖惩升降是奖惩升降。”
“所以杨朗是替顾问说话,想要靠实力升降,谁能完成本职工作,谁能带领青食更好,就应该获得最多的好处?”
“差不多。”
“那学杨总监和咱们张总怎么考虑的?”
“虽然袁杨吵得热闹,但你不会认为只是他俩在吵吧,进还是退,本质上是新旧之争,顾问们自诩经验丰富,比土家伙更有本事和水准应对大市场,自然要推动青食往那个方向走,逼迫原来的人显出无能,光明正大抢过位置。
除非他能不犯错,跟上扩大的业务,激烈的竞争,比顾问们还优秀,可他若能跟上脚步,那就是了不得的英才,便能跟顾问精英坐一桌吃饭,没必要赶下去。”
徐长淮沉思良久:“这样讲来,张总、你、沈长明,必定跟杨朗站一边,而罗学杨等人就是个人看个人。”
范兴宗淡然一笑:“青食很年轻,办厂时候的管理层年纪都不大,讲道理干个三十年真不夸张,但他们要不挪窝,死死霸住总监总经理,岂不是办成家族企业?无论合资青食还是集体青云,都不该是这个属性。”
徐长淮挠挠头:“可人家毕竟立下过汗马功劳,这样残酷的处理,是不是有点卸磨杀驴的味道,难道青云人要像甘蔗,把最甜的那块榨完就扔掉?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我都会落伍的。”
范兴宗深深看了徐长淮一眼,道:“你愿意干一辈子研发主管吗?”
“我不是这意思。”徐长淮耸了耸肩,“我明白,你想说如果我也支持位置坐一辈子,那么我就不会再升职,因为更上头的位置也有人坐着。
但我就是从心里觉得不对劲,极端一点,罗学云罗总,如果有一天大伙觉得有人更优秀,比他更适合董事长之位,也要赶下去吗?”
“为什么不呢?”
“呵,你告诉我,到总经理以上,怎么从技术层面业务领域评估一个人是否失职。”
“业务连年下滑,团队士气低落,违规行为频发,战略失误重大……皇帝都能评出昏君明君,董事长总裁不行,你是不读书还是不讲理。”
“我心里很乱,让我冷静冷静。”
“逗你玩的,哈哈。”范兴宗大笑,笑着笑着就收了声,“虽然我很期待一视同仁,对普通职工适用的规则,就得对总裁董事长适用,但商业公司是商业公司,有控股权的,谁真正控制公司,谁说的话就算。
所以罗总要干一辈子董事长,那就只能让他干一辈子,还要鼓吹英明神武,高瞻远瞩。”
徐长淮呆愣良久:“那你还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简直光芒四射!”
范兴宗拍了拍他肩膀,叹道:“老兄,你也说了,咱是在抢班夺权,不摆出一个为公司好,画一个未来无限的大饼,讲一个能者上庸者下的规矩,怎么吸引同伴,结成声势?不成声势,怎么撼动已经成型的对手。”
徐长淮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我什么?”
“你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
“经历多了,总要带些面具。”
“说到底还是得罗总支持,你们跟袁晓成闹什么呢?”
“拜托,袁晓成跟罗总那可是相当于结义兄弟的关系,一早就来帮忙,辛辛苦苦折腾这么多年,一句空口白话就让他砍尽自家麾下,给别人腾位置?就算罗总拉得下脸面,袁总通情达理,其他人也能理解吗?
必须让全青食看到我们的声势,形成把青食做大做强,顽强进取的热切决心。
罗总为什么要躲开,就是腾出空子让大家闹,把问题暴露出来,到所有人都遮掩不了,一定得给个答案出来的地步。”
“所以真正的胜负还是看罗总怎么想的?”
“差不多。”
“罗总会支持你们吗?”
“不知道。”范兴宗摆了摆手,“想必他也很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分出个厚薄不容易。”
徐长淮叹气道:“前前后后闹出这么多事,恐怕罗总没有选择。”
“是啊。”范兴宗道,“达能捧杀青食,给了大众,包括青食职工们,一个非常高的期待,真要固步自封,越做越差,怕职工都不会愿意。杨朗又借机会清掉一堆项目,剩下的不是明星就是王牌,这发条都拧上了,松手就跑,想不狂奔都难。”
徐长淮道:“应该只限定青食吧,青云农业不会搞这么一套?”
范兴宗忍俊不禁:“你这思维是真发散,总部建在田集乡上,四周都是农田,从头到尾罗总亲自创办,一手经营,田秀禾钟乐陈连这些人好的要穿一条裤子,波澜不惊各司其职,谁去折腾?
青食之所以变成这样,一来就是成分太复杂,食品轻工业到底是制造业,需要人才太多,刚开始什么人都要,梳理时自然阵痛,二来就是发展太迅猛,妥妥一块大肥肉,谁看到都流口水。
只是话说回来,青云无论薪资福利还是配股分红,都没亏待奋斗过的人,最差不过更换岗位,这都不愿答应,对得起丰厚报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