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道:“这不是想沾沾他二伯的福气,将来大富大贵。”
秦月简直无法接茬,正苦苦思索如何应对,罗学雷发话了,带着酒气和醉意,喝道:“都说了,跟着哥哥们来就是,宗恒宗昭宗旻,翻翻字典日字旁的字,挑一个不就是,非要难为人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罗学云,道:“二哥,晨明星映,你觉得哪个好。”
来真的?闹着玩似的。
罗学云肃立不动,悠然道:“都挺好的。”
“我觉得也是,这几个字一听就有韵味得很。”学雷直拍大腿,“要不是计生管得严,多生几个都起上该多美啊,将来儿子多,我也跟咱爹似的,享儿子的福。”
就你这混账模样,你倒是美了,孩子吃大苦。
“偏旁从日只是巧合,字辈带宗也不是非要不可,你只有一个儿子,还是怎么喜欢怎么来,要是爹妈都不舒服,孩子将来怎么接受这个名字。”
罗学云这句话仿佛踩中幺弟的尾巴,他尖叫道:“屁话!将来壮壮跟哥哥们一起玩,人家问到名字,还以为昭儿跟云儿是亲兄弟,壮壮是旁家的。”
“本来就不是亲兄弟……”
“还是屁话,一家就一两个儿子,不是亲兄弟是什么,连普生那小子都叫什么宗曜,难道要我儿子赶不上趟!我才是你亲兄弟呢,二哥。”
丫的,跟过山车似的,气氛起起伏伏跌跌宕宕。
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幺弟吸引,即便不是所有人都看着他,却也知道这很容易爆发争吵,然而连罗老爹都没发话,担心火上浇油。
罗学云诚然无奈,这就是他的亲弟弟,一会儿香一会儿臭,一会儿正常一会儿撒泼。当然,他也没料到不羁如风的幺弟居然在乎这个,还以为求名字是叶秀的主张,觉得丈夫不靠谱,希望儿女能跟他多亲近,将来是个靠山。
此时,他根本不能解释,解释普生是他救下来的,既是侄子又是干儿子,怜惜命不好多照顾,因为那无益于平息幺弟的愤怒,对堂哥学杨产生嫉妒的愤怒。
“是亲兄弟,然后呢?”罗学云淡淡道,“还是我没一视同仁,委屈你了。”
平静的目光落到学雷身上,如同大石头压下来,他没法撒泼,只能给自己灌酒,把这股小孩子气吞进肚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人都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直到院子一声炮响,炸得铁钵咣当,罗学风拔腿冲到院外,吆喝恒恒别害东西,场面才活过来,说话聊天,喝酒吃菜,该干嘛干嘛。
半下午贴了春联,晚饭又是在老屋吃的,一起包好饺子各自带回家,看了会儿春晚,等孩子们一个个都熬不住犯困,大人们就借劲散去,只剩幺弟老大不开心,他搓麻将赢得可痛快,真不想散场。
回到家安顿孩子睡下,秦月幽幽道:“真不容易啊。”
罗学云奇道:“谁?”
“老屋一家子。”秦月叹道,“咱爹娘好大年纪,照顾孙子孙女不说,还得顾着这个长不大的儿子。叶秀也是,夹在中间受气,爹不好说话,娘偏心不讲道理,老三混不吝,每天从早看到晚,我想想都折磨,怪不得幺妹也一肚子气,确实难为啊。”
“要不然呢,你以为四世同堂光是天伦之乐呐,可得受委屈,每个人都得受委屈,咱娘跟老婶有那么多毛病,不也是因为在公婆手下吃教训吃过来的?偏偏还是新时代,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老规矩破了。
别说动辄打骂教训,光叫干活不让吃饭,稍微说两句重话,就可能闹成大战,儿媳妇气得跑回娘家,跟儿子闹离婚,你看怕的是谁?
也就是叶保山古板,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压住娘家不吱声,叶秀本身性格不够强硬,豁不出去,真跟黄国强似的,女儿一声令下,派遣三个儿子围攻上罗坡,老爹老娘才有得受。”
“你可真行,站着说话不腰疼,在这阴阳怪气起来。”
“讲道理啊,我可不是阴阳怪气,这是他们应得的。”罗学云哼道,“早前说好的,老屋翻新重盖是给爹娘养老,到年纪弟兄三个轮流伺候着,还不叫爹娘离家,幺弟怎么着自己再盖。
结果呢,爹娘软弱,幺弟想捡便宜,愣是搅到一个锅里,盖房子的钱是省了,麻烦事就来了,不是咎由自取么?这些年我可没因为这亏待爹娘,一年到头的米面粮油,鸡鱼肉蛋,没少半点,年货也是按一大家送上门,过生日大把给钱,还要我怎么样。
真正站着说话不腰疼,该骂捡便宜的是老大一家吧,养老不用他管,老屋事不用他操心,腆着脸还能要点东西。”
秦月拉长语调:“我的大总裁哦,这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对你算得了什么,一年到头能花几个钱,再怎么说都是亲兄弟,不看大人看小孩,侄子侄女都在呢。”
“咱这不是就事论事么。”罗学云道,“秦泉读了大学,老老实实在青农上班,不贪吃不好酒,最多看些电影小说,就这老秦还训斥他不争气,身上臭毛病多。
要是我弟能有你弟一半争气,我何至于说这么多,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还跟学杨比,计较普生的名字,没出息!”
秦月沉默半刻,才道:“或许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比得上学杨的,只能把一母同胞的血缘拎出来,计较孩子的名字。而老大一家虽然嘴上没说,恐怕心里也吃味云儿把普生当亲大哥,对恒恒关系太远。”
罗学云冷笑道:“怪得了谁?他抢着去坡下住,孩子平时不上来,没有普生离得近,孩子教得野,没耐心跟小不点玩,最后这么个结果,反而要怪我么。
再者说了,把云云当什么,太子呢,拉关系套近乎将来上位是吧,没出息,就不肯好好念书好好做事,将来堂堂正正一点?越想越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