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四百八十九章 恶魔的低语

 “我等终将归于一处。”血骨忽然开口,“为何驻足在此,为些许争端徘徊不前?”它望向米拉瓦,“既然你有心重现当年的真龙,米拉瓦,为何不拿走真知记忆由你自行决断?真龙附着的难道不是你的分身,这不就是附着于你?既然它已经附着于你,就该由你来决断一切。”

 老米拉瓦背上佝偻的老人又爬了起来,浑浊的眼珠死盯着血骨,似乎无法接受他的主体竟然取信了野兽人,还是个食尸者。

 “不要听野兽的......”老库纳人对米拉瓦嘶声说,“什么都不要......”

 “很显然,你的主体比你这点残渣更有智慧。”血骨皱眉说,“食古不化的衰朽老人注定会随时间一起逝去。看看他,米拉瓦,他只是枚遗落在此的钥匙,为你指示方向,除此以外别无用处。他不是你该取信的人,也不是当年和你做出承诺的人,那位唤我过来的存在才是。”

 老米拉瓦只是摇头,“我只和它对话,野兽人,至于你,你不能代表任何人和任何东西。”

 “你的傲慢确实令人感慨,法兰人皇帝,”血骨说,“但我说的是情理。于情于理,这事都该由你来决断。决断之人,自然应当手持利刃。你怎会放心把利刃交予他人之手?”

 先把真知记忆拿在手里,然后再想办法劝说老皇帝?确实是个法子,以血骨的立场,它可以接受,只是亚尔兰蒂一定无法接受。

 “这么说,”塞萨尔缓缓说道,“法兰皇帝会怀着比我更胜一筹的敬畏手持利刃,在合适的时机把它交给主母,期间他既不会将其遗失,也不会将其交给任何人,特别是交给亚尔兰蒂?”

 “我自会如此。”老米拉瓦断言说。

 “我们来用灵魂和意志许下承诺吧。”塞萨尔说。

 话音刚落,亚尔兰蒂一步迈出,走向正在对峙的血骨和老皇帝。她脚下的虚空中结出白霜,身后的白发四处飘散,就像冰封的湖泊中层层凝结的涟漪。“你逾越了,”她幽暗的视线凝视着塞萨尔,“你不该——”

 “他说的没错,”老米拉瓦也往前一步,皱紧眉头盯着亚尔兰蒂,“我将用灵魂和意志许下承诺,在合适的时机把真知记忆交给它本来的主人。期间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特别是交给你,亚尔兰蒂。还有你,野兽人,”他转向血骨,“如果你没有异议,那就带着听信了你承诺的亚尔兰蒂退回去,不要再来妨碍我。”

 血骨顿时不说话了,多枚血眼凝视着塞萨尔,但塞萨尔只是舌抵着上颚部的真知记忆,等待冲突发生。

 亚尔兰蒂忽然化作苍白的幽影,雾状的肌体下不见血管和脏腑,仅充斥着凝结的霜雾。寒意如一场风暴涌出,冲刷着黑山的每个角落,甚至穿透了山岩缝隙。血骨还在沉思,手指抽搐,老皇帝却已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他的身躯被白霜冲刷,染得惨白一片,头发也在他身后纠缠,化作一连串咔咔作响的冰凌。

 冲突毫不意外地发生了,遮蔽一切的霜雪中涌动着法术和暴虐,往每一个方向倾泻着致命的白霜和冰刺。眼看亚尔兰蒂和老皇帝都已失控,血骨不得不把视线投向蛇行者始祖,塞萨尔也朝这条蛇龙瞥了一眼,心中转过一系列对策。

 他当然不会把真知记忆交给老米拉瓦,真要给,也是最后迫不得已的决断。这时候,青蛇已经用法术压制住了扎武隆的剑,但亚尔兰蒂本身丝毫不受影响。“看起来要用剑刃刺中亚尔兰蒂才能把她收回去。”她说,“不过,要刺中她这件事就很难。我能确定的是,抚摸剑刃她会有共感,但她是法师,一定精通感官遮蔽。”

 “如果我能顺利出去,我会拿着剑找它本来的主人请教。”塞萨尔说,“倘若你想见,我也可以带着你见一面至今未有任何失利的真龙。它可比这位主母可怕的多。”

 “但看起来放弃真龙的记忆你才能出去。”青蛇说。

 “不一定,”塞萨尔说,“还有法子。”

 这时候,阿娅从他背后跃下,扶起了地上佝偻的老人,看起来老米拉瓦知道这家伙不适合作战,提前把他背了一路的老家伙扔了下来。“我......”由于周遭冰封的世界,老库纳人牙齿颤抖,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我不能就这么......”

 “我知道,”塞萨尔看着他说,“你最想要的,是把这份真知记忆彻底埋葬,老家伙,既不是交予它本来的主人,也不是交给任何人。不管是米拉瓦、是亚尔兰蒂,还是我,我们全都不行。”

 “塞萨尔,你真是个......”老库纳人艰难地说着。他的身躯几乎和干尸无异,头发正逐渐化作灰烬,从他背后飘落,包括皮肤也在龟裂。他曾经是那么高大健壮,老朽的年纪也无法损害他一丝一毫,如今他低矮佝偻,枯瘦如干柴,实在是可悲又可怜。

 “那么,你想把我和它一起埋葬在此吗?”塞萨尔凝视着老库纳人,“虽然我肯定会想方设法挣扎,寻找出路,但你确实有机会把我和它一起埋葬在墓中。”

 “恶魔的低语!”老库纳人低声嘶吼,额头却在冒汗。塞萨尔看出来了,这家伙确实是智者的残渣,和血骨相比都少了很多智慧,更别说是在场其他人了。但他有股执念,贯穿了漫长的历史和岁月,只要利用得当,就能让他做出决定。

 “老师,你.......”年少的米拉瓦凝视着他。

 “要做抉择的时候,我们必须超越自己受限的思维。”塞萨尔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一言不发,抿紧了嘴。“我能感觉到这地方即将毁灭,”他说,“虽然在前一刻,所有人都在争夺真龙的血肉,在这一刻,有些人又争夺起了真龙的记忆,但我以为,坟墓即将崩溃的事实不会改变。如何逃出生天,这是笼罩着我们所有人的疑问。”

 “你想说什么,塞萨尔?”老库纳人凝视着他。

 “老米拉瓦还没放弃你,是因为他知道,你可以带着他和他需要的人逃出去。血骨那边,当然也有它们自己逃生的法子。但是,有一件事你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怎么才能在坟墓崩溃的时刻逃出生天,不是吗?这法子只有你自己知道,也只有你自己可以解释,你想怎么解释就能怎么解释。”

 “这和你有关吗?”老库纳人反问他。

 “如果你需要有人留下来维持法咒,维持坟墓的稳定,好让其他人都有足够的时间逃出生天呢?”

 “你疯了?”老库纳人的皮肤都紧绷了起来,“不,你不是这么有牺牲精神的人类,你是邪魔,你.......”

 “这么说,”塞萨尔沉吟道,“本来该是你留下来做这件事。”

 “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老人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