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四百五十章 谁是姐姐

 “我无意和你对抗。”先知开口说,“不过,另有人希望。有些话还是该由你们自己谈谈。”

 塞萨尔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他对身后的狗子比了个手势,要她去叫人,然后就带着菲瑞尔丝往后退了一小步。她的鹅蛋脸变纤细了,面目的轮廓也从中性变作完美的女性。这位先知真是很擅长挑拨后人对抗。

 “我以为你总是该听我的,菲妮。迄今为止的弥补还不够吗?”亚尔兰蒂开口就想用姐姐的身份压倒菲瑞尔丝。塞萨尔看到她口中含着白霜,头发也白如霜雪,连衣服都覆盖着层白霜。他觉得她和冬夜越来越相似了,或者显而易见,她就是冬夜。

 想到从亚尔兰蒂这一代到戴安娜的母亲这一代,叶斯特伦学派所有的领袖其实都是她一个人,甚至就是她的一部分,塞萨尔就感觉异常诡异。不过再一想,叶斯特伦学派的存在本来就很诡异,也不差这一件事情了,把戴安娜从她的学派里带出来才是要紧事。

 思索间,他发现自己手指莫名发僵,呼吸也化作白雾,皮肤上仿佛都结了层冰,不禁怀念起了密仪石。要不是实在没法带进来,他一定会把无形刺客的利刃插在米拉瓦和亚尔兰蒂缝合的首级上。

 “是你总是擅自决定一切吧,姐姐?”菲瑞尔丝瞪着她。

 “你看起来还是很不满,可我还记得,塞弗拉是从我蛇腹里送到你手中,你们背后那只小母狼也一样。当时的欢悦到现在已经都被你忘记了?”

 少女亚尔兰蒂起初还只有十二三岁,每说一句话,她都会年长一岁,更接近那位占据着权威的帝国皇后。虽然她的人格是从十几代先祖记忆中诞生的邪物,始终无法长大,但她效仿出的权威、语气和真实的皇后并无差异。最初见到亚尔兰蒂,就算塞萨尔也看不出她扮演下的真面目。

 看起来这种扮演对亚尔兰蒂毫不费力,已经不再是扮演,是一种随意佩戴和摘取的面具了。面具之下,唯有亚尔兰蒂本身丝毫不变。此时此刻,她再次戴上了皇后的面具,用她在遇袭礼堂中告诫妹妹的沉稳态度压迫着她,要菲瑞尔丝回答自己的质问。

 人们总说,完美的演员可以全身心投入舞台剧的角色,显然亚尔兰蒂就是这种人。若非塞萨尔对她本来面目的印象过于深刻,他都要以为她变成了一个令人敬畏的皇后。

 她是在扮演,但她能理解自己这些扮演的意义吗?

 “我并不会忘记,”菲瑞尔丝轻声说,“但你已经做了太多你无法弥补的事情,姐姐。”

 眼看对话要落入亚尔兰蒂习惯的流程,塞萨尔抓紧菲瑞尔丝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步。“不对,”他轻轻摇头说,“不要这么和她说话。她是在扮演,用这几十年来最能说服你的面具来压迫你,但这不是她本人。”

 “这不是她本人......”菲瑞尔丝咬着嘴唇。

 “你在说什么?”亚尔兰蒂盯着他,“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以仆人和奴隶的身份挑拨你两个女主人的关系?”

 塞萨尔挽住菲瑞尔丝的腰,稳住她的脚步。

 “亚尔兰蒂在她出生以前就是这样,在你出生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在她十多岁带着你到处走的时候她还是这样,哪怕几十年过去,她成了令人尊敬的皇后,她也照旧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说着抱住她的肩膀,“听我说,我的主人,现在你是已经长大的女人了,她才是当年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你不需要和她争论,你只要像个姐姐一样教育这个天真又残忍的妹妹就好了。”

 菲瑞尔丝的嘴唇抿得更用力了,视线逐渐抬起,迎上了亚尔兰蒂的目光。“你说的对,现在我才是姐姐。这件事也不再有讨论的必要。”

 “你说话真的很像恶魔。”亚尔兰蒂对他说,“难怪先祖说下一代的传承也许会从你开始,甚至我的学派也会被你颠覆。”

 塞萨尔根本不想应她的话,到了这个地步,遇到指责他根本不必反驳。

 “你已经像个恐怖的阴影一样在叶斯特伦学派里潜伏太久了,女主。”他沉声说,“到了我的时代也有人在受你的害。而且和当年一样,也是你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她。你不仅得到了她完全的信任,最终还彻底取代了她,把她关在你的牢笼里和自己的影子作伴。我猜,如果菲瑞尔丝缺乏法师的天赋才情,你也会这样对待她,我说的对吗?“

 “给缺乏资质的人留一个窗口看看外界的人和事物还不足够?切下自己的一部分庇护我的学派,这已经是莫大的牺牲了,先祖却觉得我做的还不够?我已经有能力挣脱大地的怀抱走向最高处了,她却要我放下我已经拥有的一切,为她前赴后继的希望牺牲?你们才是有太多让人烦躁的要求了!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一切,弥补了我能弥补的一切。”

 亚尔兰蒂说着伸出手,一股令人思维都要停滞的寒意倾泻而出,把残忆中整个河床都化作一片白茫茫的寒原。“到我身边来,菲妮。”她说,“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答应过你我们可以一直互相陪伴着走下去,我当然会信守承诺。你,还有我们共有的仆人,我们.....”

 “现在我是姐姐!”菲瑞尔丝喊出了声。

 塞萨尔感觉无形重压以她为中心忽然产生,连周围的视野都变模糊了,眨眼间已和刺骨寒潮在他前方不远处交汇。冰封的大地被压垮了,发生剧烈的坍塌和震荡,石头和冰雪都在破碎解体,呼啸着冲向四面八方。整个河床一时都成了黎明的地平线,迸发出大片白茫茫的强光,然后淹没在遮蔽了一切的苍白尘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