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四百三十五章 支持我

 ......

 残忆转换之后,塞萨尔眼前一片黑暗,异常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四周,潮湿浑浊的泥土气息夹杂其中,好似要裹挟着这味道浸透皮肤,渗入骨髓中。最初的残忆是礼堂宴席,然后是遇袭的王都,接着又是战场边缘,这次似乎比战场边缘还要遭一些。

 看起来随着残忆推进,整个事情的局面都在变得越来越糟。

 亚尔兰蒂交还给他的一部分记忆摄入心魄,令他久久无法释怀,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在诺伊恩和奥利丹的经历只是做了一场迷梦,他还是亚尔兰蒂捏在手里的玩偶骑士,塞弗拉也还在一次又一次地杀害他。

 若不是狗子正蹲在他旁边,他恐怕真会沉浸到残忆的迷梦中。

 塞萨尔听到自己身侧有呼吸声,离他很近,然后又变成低微的呢喃。他听不出自己身侧的人如今是亚尔兰蒂还是米拉瓦,但都有可能。又过了一会儿,他想起老米拉瓦已经完全变成了敌人,以亚尔兰蒂如今的状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蒙蔽对方。

 如果她不能,他在残忆中的处境就会更危险了。

 “我还能蒙蔽老米拉瓦,”亚尔兰蒂的声音虚弱异常,“但蒙蔽不了太久。我们去找到菲瑞尔丝,把过去每个菲瑞尔丝的记忆都交给她,然后我们就去下一个残忆。我亲爱的妹妹,她的记忆累积的越多,她就越能帮到我们的忙。”

 “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塞萨尔问她。

 “索莱尔的箭矢。”她说,“你自己激发了她预留的手段,还在这里明知故问?刚才我以为箭矢会随着残忆转换消失,结果它反而越扎越深了!”

 “那你可得好好记住这滋味,女主。”塞萨尔说,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戏谑,“多亏了这支箭,你才能知道痛。”

 “我本来应该把年少的米拉瓦也做成玩偶,可现在......”亚尔兰蒂用轻浅低微的声音说,“这男孩又在挣扎了,就像腹中的孩子在踢打我一样......你和索莱尔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拿着她的信物激发了她预留的手段?”

 塞萨尔感觉她声音变得更低了,几乎听不见,于是勉强支起点身,在满是血腥味的泥泞中摸索。他的手碰到了她,先是一缕发丝,然后是脸颊和耳朵。“这是个秘密,女主,”他俯下身,把嘴印在她耳畔,“在你把你的一切秘密交给我之前,我可不会把它告诉你。”

 “你想要什么秘密?”

 “先从米拉瓦最在乎的事情开始,如何?我已经给你找回了不少记忆,你总该记起你忘记的事情了吧?”

 “我还是记得不太清楚,不过比先前清晰了一些。”亚尔兰蒂也把嘴巴凑到他耳边,“听好了,塞萨尔,你就当你是那时的米拉瓦,‘——听我说,亲爱的,我要把我们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话告诉你,仔细听好。你现在效忠于诸神殿和他们复兴法兰人的梦想,但你怀有最纯粹的希望,这希望不依托于诸神殿,甚至不依托于索莱尔,只是你自己的希望,对吗?’”

 塞萨尔记起了老米拉瓦在战场宴席上的宣言,也记起了年少的米拉瓦自称的信念,于是伸手挽住她的腰,让她继续说。

 一片深邃的黑暗中,亚尔兰蒂缓了口气,拿他的胸膛当枕头靠了上来。“曾有一个时代,无论是法兰人,库纳人,还是其他曾经存在过后来却又消失的族群,他们都曾在这遍布伤痕的大地上互相扶持,不分彼此。人们听从先行者的指引,在被深渊切碎的一片片土地上迁移,在他们探明的路途上扎下根系,而那些先行者,他们都是主母的孩子。”

 “主母?”他有些诧异,“未长成的真龙吗?是未长成的真龙吗?”

 “安静。”亚尔兰蒂拿食指按住他的嘴唇,“听我说,亲爱的,在那个时代,人们克服了前所未有的苦难。人们终于得到了繁荣,也抚平了几乎所有世界的创伤,只留下最宽阔的一道,也就是如今的庇护深渊。”

 “这我知道。”塞萨尔说,“我希望你说点我没听过的。”

 她轻呼了口气,把中指也按到他嘴唇上,用力压住。

 “但在繁荣终于实现的一刻,”亚尔兰蒂用哀婉的声音说,“各个族群在先行者们的意志下开始分裂,并在分裂中点燃了前所未有的战火。其中有个族群,他们希望自己的种族成为一个人,把所有族民都变成先行者的复制体,而这,就是库纳人最初的起源。智者,他会把所有库纳人都变成他自己。”

 “你确定你不是在危言耸听?”塞萨尔秉持着一贯的怀疑论质问她。

 她把整个右手都捂了上来,眼睛也死死盯了过来。

 “而我们法兰人,”亚尔兰蒂用轻柔的声音说,“我们希望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希望每一个人都担负起族群的命运,探索文明的所有可能,现在,诸神殿正在把每个人都变成同样的人,亲爱的。你难道没有留意过那些反复诵读着同一本经文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