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马 作品

第三百九十六章 菲瑞尔丝的身前身后事

 “我们每一代人都知道它是诅咒。”菲瑞尔丝轻声说,“但是,我们每一代人,也都在无奈地接受它。其实在我以前,就有不止一个人想挣脱自己身上的锁链了,可是从来没有谁成功过。学派也会放任我们独自挣扎,好像他们完全不担心我们会挣脱一样。”

 “所以你的姐姐最终放弃了。”塞萨尔说。

 “我不知道她是放弃了,还是从最开始就没有在乎过。但是,有时我会想,只要我还在修习我们学派的法术,甚至只要我还在用库纳人的知识,我就不可能挣脱它。”她说。

 如果库纳人的知识无法挣脱锁链,就要寻求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知识脉络?塞萨尔想到了卡萨尔帝国那片土地上的法师,想到了扎武隆和它传下的知识,想到了他在深渊边缘、在索茵那座小屋旁的绝壁上见到的古老文字。

 如此看来,当年菲瑞尔丝靠近漂洋过海的卡萨尔帝国,确实有她的理由。就这件事情,哪怕不是决定性的理由,至少也是让她迈出第一步的理由了。

 这时候,亚尔兰蒂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她拍了拍菲瑞尔丝的脑袋。“身为受选者的代价,就是我们无法选择何种人生,”她说,“但是,我们至少可以选择怎么度过。你从未想过该怎么过自己的人生,菲妮。如果你连这件事都做不到,你就别再说什么挣扎和选择了。”

 塞萨尔有想过身为残忆主体的另一部分,亚尔兰蒂也有她的洞察,但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您的话里有着令人叹服的智慧。”他躬身说,“愿法兰帝国的荣誉和叶斯特伦学派的智慧永远伴你左右,大人。”

 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特别是以那枚缝合的首级来看,这话里的讽刺意味相当沉重。

 菲瑞尔丝开口就想反驳,塞萨尔拉了下她的胳膊,她顿时不吭声了。以她现在的眼界和经历,反驳她姐姐毫无意义,考虑到亚尔兰蒂也许也经历过戴安娜母亲的遭遇,这事就更加没有意义了。

 塞萨尔听过思想瘟疫的灾难。他觉得,这个古老的库纳人残忆和思想瘟疫极其相似,——它要么就是替代了菲瑞尔丝的姐姐,要么就是以思想侵蚀的方式同化了菲瑞尔丝的姐姐。前者太过明显,后者则自然得多,几乎是一种潜移默化。

 “米拉瓦需要我。”亚尔兰蒂继续说,对他们回以微笑,“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就不会留他独自面对这个战乱四起的世界。现在我要去礼堂中心了,你也要学着去接受自己的人生了,你不觉得吗,菲妮?”

 菲瑞尔丝用力抓着他的胳膊,“我知道,姐姐。”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大人?”看到亚尔兰蒂要转身离去,塞萨尔开口说,“当然这话有些冒犯,我想......”

 “问吧,”她说,“不管怎样,你至少让菲妮知道了什么是过自己的生活。”

 塞萨尔觉得亚尔兰蒂的话里有股库纳人的哲思韵味,他从戴安娜口中都从未听过类似的发言,更别说是菲瑞尔丝和菲尔丝了。此外,她亲切温和的态度让他想起了戴安娜的母亲伯纳黛特,一些细微的特征何止是相似,简直如出一辙。

 如今想来,当时伯纳黛特的性情,究竟是完全的她自己,还是遭受了残忆的思想侵蚀?

 “我们的神已经许多年未曾参与战争了,”他说的神当然是索莱尔,“她可还......”

 这个提问结合了塞萨尔的揣测和观察。既然米拉瓦要找法术学派求援,就说明到了这个时代,索莱尔已经无法再干涉每一场战争。最初米拉瓦前往叶斯特伦学派的时候,据说有索莱尔在场,这就说明索莱尔仍然可以在现实中行走。两相比较之下,她一定处于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亚尔兰蒂思索了片刻,然后靠近过来,压低声音:“我们的神一直待在庇护深渊边缘凝视远方,据说那里有她的故居,但是谁又会知道呢?过去的终究会被抛下,看向明日吧,塞弗拉。”

 塞萨尔目视她转身远去,不知该如何作答。过去的终究会被抛下?她受了古老残忆的侵蚀却还说出这种话,要么就是她对自己受到侵蚀毫无自觉,要么就是古老的残忆并不认为自己是古老。不过,这种思想瘟疫一样的侵蚀本来就很可怕了,再深究下去也不会改变其性质。

 那么在这之后呢?米拉瓦究竟在亚尔兰蒂身上遭遇了什么,又是谁把谁杀害掉,缝到了自己的首级上?越深入观察,叶斯特伦学派这支血脉身上笼罩的谜团就越恐怖。他一度要想到思想瘟疫,但思想瘟疫分明是另一片土地上的灾难,又为何会在这片土地上潜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