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了,她发现陪在她身边和她约好将来之事的姐姐不见了,这就是一次失去。亚尔兰蒂不仅选择了别人,还以皇后的身份训斥她,这说明她们的过去也就到此为止了,儿时的关系,自然也像幻象一样变得支离破碎了。
这件事情在菲瑞尔丝的灵魂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表面上看,她只是愤愤不平,在那位贵胄说到亚尔兰蒂用法术改变了地势、引导了战争的走向后,这种愤愤不平却转而成为一种惊惶。
塞萨尔知道,改变地势并主导战争的法术需要付出莫大的代价,倘若情况紧急来不及做准备,需要消耗的甚至不只是材料,还有灵魂和生命。
他看向亚尔兰蒂,敏锐地发现她脸色苍白,还带着股精心化妆都难以掩饰的虚弱。菲瑞尔丝一定能观察出自己姐姐的苍白和虚弱,再想到这是为了米拉瓦和他的战争,由此,她就能得出结论,——米拉瓦远比她更重要,重要到可以让她姐姐付出在她这里绝不会付出的东西。
这是完全的失去,并且完全无法挽回,在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如果她愿意去正视它,去面对它,她就会发生一些改变。但是,如果她不愿意正视它,仅仅是像现在这样,无言地拉着她身边的最后一个人寻求希望,却又说不出自己该做什么,她就会很容易迎来下一次更彻底的失去。
塞萨尔知道这种失去的可怕,——他在那田园诗歌一样的爱情中沉浸的越久,用它把冰冷刺骨的现实温暖得越多,失去的代价他就越承担不起。若是算上荒原,那么他和阿婕赫、和戴安娜、和菲尔丝度过的时间已经有十多年之久,与其相比,充满苦难的战争年代也才过了两年多。
尽管这十多年恍如弹指一瞬,很多时候,他们都只是在茫茫旅途中从荒原的一边走到另一边,甚至是蜷缩在石头洞窟里静坐,等待熔炉之眼远去。但是,他确信,有她们陪着的时候,就是他人生中最满足的时刻,他可以为这些时刻做很多很多事,因为他知道,没了这些时刻的支持,他的生命会悲惨得超乎想象,他的灵魂也会颓丧得超乎想象。
现在,塞萨尔看着还不知道将来之事的菲瑞尔丝,他觉得,他可以这么说,——她多半是走到了那个悲惨到超乎想象的生命历程中。那位卡萨尔帝国的大宗师菲瑞尔丝,即使她不完全是悲剧造就的结果,也有很大一部分是。
人们的视线都落在礼堂中的亚尔兰蒂身上时,菲瑞尔丝的眼睛在这偏僻的角落里闪烁着神秘的光辉。她咬着最后一口点心,却不吃下去,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找到希望一样把嘴唇伸了过来,把他当成了希望。她亲吻了他,嘴唇相触,点心在她舌头轻柔的推动下送到了他口中,——塞萨尔觉得她在这亲吻里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他。
她似乎无论在哪个地方,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面对着怎样的掩饰,都会在他死亡的边缘找到他,然后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塞萨尔咽下混着菲瑞尔丝唾液的食物,默默握着她的手,又低头吻了她。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脸颊泛起红晕,最后把手都抵在了他胸口上。他发现某些触感不大对劲,这才发现自己胸前不是坚实的肌肉。“是有两个塞弗拉吗?”她抿了下嘴说,“我感觉你是她,又不是她。换成本来的塞弗拉的话,她刚才一定会很慌乱......”
“把塞弗拉所有的爱意都分出来,”塞萨尔说,“那就是我了。”
“所以没分出来的那部分就会是一个冷漠又虚无的家伙了?”她问道,然后点点头,似乎想要逃避刚才的冲动,“应该会是这样,道途的诅咒就是这么神秘的东西。那你能理解他们俩的事情吗,爱情?”
塞萨尔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米拉瓦和亚尔兰蒂,爱情则是她给他找了个代称。“我想,”他思索着说,“这也许和学派的诅咒有关系,我的主人。”
“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在说诅咒的事情。”她咬牙说,“结果她一看到米拉瓦就把我们的事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她还像个世俗的皇后训斥后辈一样训斥我!”
“你们为什么这么惧怕诅咒?”塞萨尔问道。他觉得,现今的叶斯特伦学派一定有着后世的叶斯特伦学派遗失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