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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狩猎的旅途太过单调,不像在古拉尔要塞一样事务堆积成山,塞萨尔多了不少陷入迷思的机会。在逃亡途中,他逐渐发现自己从未亲历过战争,也从未放下自身的得失去看待战争。
在诺伊恩的守城战中,他其实还懵懂无知,甚至是年轻气盛,只是把它当作自己的考验,视为一种不同于往昔的生命经历,就像他在诺伊恩经历的许多考验一样。他从老塞恩的城堡中逃出,他在矿坑底部和白魇厮杀,它们都和战争一样,于他而言仅仅是一种不同的考验和经历。
其实战争并不是考验,也不是经历,而是以另一种秩序运行的世界。这个世界和人类生存着的世界迥然相异,差异并不亚于荒原和现实。在这个世界,道德是新的,法律是新的,甚至审视事物优劣的基准也变得完全不同。坑洞和地道在城市中是矿工和乞丐的住所,在战争中却事关生死,杀害本该是一种罪过,在战争中也会成为决定一个人地位和权力的基准。
在本来的世界中,食尸者该是恐怖的孽怪,会遭到人类的合力抵抗,在战争的世界中,食尸者却仅仅是战争中途一个碍事的小插曲。战争本身即是最大的孽怪,其中死亡和毁灭无处不在,哪怕食尸者南下途中杀死路途上的所有人类,它们造成的痛苦和死亡也不过是绵延数十年的战争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哪怕野兽人萨满献祭了一整个城镇的人类,只为唤出虚弱的纳乌佐格,此事在奥利丹的内战中也不过是战线推进时无伤大雅的意外罢了。战争双方的理由要更简单,也更荒诞,通常是贵族军官发不起薪水,于是纵容雇佣兵去劫掠土地,有时候是敌方的土地,有时还会是自己盟友的土地。
时间尚在夜晚,黎明仍未到来,塞萨尔还没来得及和戴安娜说几句话,狗子就把他从荒原里摇醒了。四周黑暗而静谧,无貌者却已经发觉敌人的踪迹。无时不刻的危险让他夜以继日往西逃跑,难得找到一处落脚处,他也无法安眠太久。
他起身查看,意识到随着路途逐渐往西,自然环境也在发生变化。古拉尔要塞以北都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有蜿蜒的山脊和陡峭的山坡,其中大部分都毫无绿意,有时在陡峭的绝壁和石头缝隙中生着一些长草和灌木,流露的也更多是绝境中的坚韧而非繁茂的生长。
但是,西边不一样,西边的一切都是绿的,森林从要塞那边往克利法斯这边逐渐繁茂,草木也长满了视野中的每一块空地。塞萨尔方才就躺在一片覆满长草的废墟中,它们已经茂盛到能承担起床铺的职责了,触感柔软得惊人。若非时机不对,白月下的古老废墟可谓是个完美的幽会场所,可以让两个人都陷入爱情的怅惘中。
塞萨尔提起伊丝黎的脑袋,沿着一处山丘往上攀登。等到了山顶,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食尸者的狩猎队伍,却发现几十道闪烁的火光在远方黑暗的道路中前行。根据其行进速度,塞萨尔觉得他们是一支骑兵部队。那些人行进的方向恰好往东,往古拉尔要塞的方向,和他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