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诞者,始祖,先祖,任何称呼都可以。阿婕赫作为现今唯一尚存的初诞者,似乎意义还挺多。“你又是怎么回事?”塞萨尔问道,“我看圣堂的无形刺客都是些行影无踪的谋杀者,从南方的诺伊恩到北方的帝国往来自如,怎么你就给世俗的骑士给逮住了?”
修士轻微摇头,叹息道,“握刀之手由何滋养?”
“血液。”狗子忽然开口应道。修士闻言顿时一愣,看向无貌者。
“血液由何抵达握刀之手?”修士发问。
“血管。”狗子回答。
“血管如若闭合?”修士再次发问。
“握刀之手亦会萎缩。”狗子镇定自若。
“你是哪个教派的成员?”圣堂修士提出了最后的问题,看起来困惑无比。此人没在无貌者身上察觉到道途,可她毫无遗漏地回答了他的发问,听起来是某种隐秘的经文。换成任何人不知道无貌者的存在,都会困惑至极。
塞萨尔伸出食指,掩住狗子面具的嘴巴,“这么说,”他发问道,“你是血液还是血管,修士?”
“我将已身献出,将生命的鼓点休止,将我的沉默和我的意志一同交予圣堂。那些无形之人皆为我等亲身造就。”圣堂修士说。
塞萨尔已经遇见过很多修士了,这人说话的语气是他见过的修士里最怪的,连个调都不换。和他比起来,列维塔修士委实世俗得过了头。
“好吧,”他说,“我就不细究象征和比喻的细枝末节了,换个问题吧,你活了多久,修士?”
“我的时间已经不再拥有意义。”修士说。
“而且你感觉不到痛苦?”
“我可以知无不言,但我需要知道她是谁。”修士态度坚决。
塞萨尔实在很想咋舌,他要怎么告诉这人她是谁?说她其实谁都不是吗?尽管如此,他还是伸手把无形刺客的面具摘下来,给修士看了她金红色的头发和血红色的眼瞳。他什么都不想说,所以这人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他反正无所谓。
“是她吗......”修士端详着狗子的面容,“我记得此人曾来图书馆询问过历史古籍。她看着有些似是而非,但没有其它解释了。”
塞萨尔发现认为狗子是帝国贵胄的人都很擅长自我说服。
他把无形刺客的面具戴回去,“所以?”
“持有戒律者不该如此远去,哪怕战乱之中何事都会发生,她也该回归圣堂。“修士语气庄重,“只是她既未掌握道途,又何来利刃在手?”
“你猜我们的面具和利刃是从哪来的?”塞萨尔反问他。
“我明白了,你们已经和圣堂为敌。”
“这话确实不假。”
“她的家族长辈可以调解此事。”修士说,他表情严肃,“克利法斯在圣堂拥有地位,若他开口,恩怨自会了结。”
塞萨尔对他微笑,“她没有过去的名字也没有过去的家人,她现在只是我的人。另外,我们在谈的是你,不是她。”
修士稍稍一愣。“理当如此。”然后他才回到他的提问,“有些人仍会怀念痛苦,但我已经忘记那是什么了。所有的感觉都已消失,只有这具时间不再流逝的躯壳还留在人世。”
“所以你确实活了很久。”
“我已经遗忘了岁月和年代,只记得人们在古籍堆成的迷宫中往来穿行。直到城市破碎,一切都被付之一炬,我才得以重见天日。”
塞萨尔意识到这人和老塞恩献祭掉的帝国贵胄莱茵是同一批逃亡者。“那你为什么不回归圣堂?”
“因为每个神殿都会有权力斗争和教派倾轧,圣堂也不会免俗。我确实是自愿牺牲,但教派中这样的人并不多,其他人聚集到抵抗者身边,并随着岁月流逝越来越多,最终掀起了斗争。然而血液的来源有很多,握刀之手却只有一个,最终有人在丰厚的许诺下宣布背叛,有人逃跑并发誓报仇,像我这种不见天日的人,自然会因为未曾选择而无处可去。”
“然后你就一路流亡到了南方?”
“我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修士很诚实地说,“我只是茫然地徘徊,然后死去,然后醒来,然后继续茫然地徘徊,然后死去,然后醒来。等到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未曾死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挂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