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麻烦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双方的身份吗?”戴安娜质问说,“分明有一支族群在和我们同行,你还要来刻意为难?”
“受诅的精类也敢自称族群?”食尸者反问说,“不过是些发疯的无头苍蝇,分明接受了神赐却还满心奴性,不找个主子依附就在那里嗡嗡乱叫。你当真以为我们在乎它们不成?”
血肉傀儡完全从石柱攀了上来。
这头孽怪看起来像是条臃肿的蜘蛛,其皮肤斑驳脏污,混杂着溃烂的人皮和兽皮。它有两条长而有力的前臂,爪子包覆着黑色金属,可以轻易陷入岩石,抠出大片石砾。它紧紧抓住陡峭的石壁爬行,姿态看着也很像蜘蛛。它的整个身躯前端最为壮硕,往后则逐渐萎缩,好像一条头颅膨胀尾部纤长的巨蛆,许多长短不一的后臂像是附肢,在它主臂后方参差不齐地嵌入身体,胡乱挥舞。
那张面孔,——塞萨尔实在看不清,直径接近一个成人的身高。在紧紧压迫它头颅的束具下,他仅能分辨出一张呲着尖牙的巨口,几乎占据了它整张脸。环形束具上的尖刺刺入孽怪的头颅,环形束具中栅栏一样的铁管深陷它的面部血肉。它每爬行一步,它身上的束具都在牵动它溃烂的伤痕,带出丝丝粘稠的血浆,在喷出它的巨口后又化作阵阵血雾。
库纳人凿出的缺口边缘已经被占满了,食尸者有五名,看起来都是猎手或骑手,它们维系着纽带的血肉傀儡亦有五头,每一头都疯狂怪诞,存在的性质就是歪曲现实的秩序。狂躁的渴望满溢在它们受缚的血肉之躯中,往他靠近时,它们每迈出一步,那些臃肿的身躯和膨胀的手臂都在发出阵阵抽搐。
塞萨尔看向正在改变拟态的小妖精,看起来,还没等他想好回应,它们就已经做好了加入血腥斗争的准备。
这也是支习惯于内部厮杀的族群。
“你们就非要挑起争斗不可?”戴安娜反问道,“难怪纳乌佐格看待你们如同瘟疫。”
“纳乌佐格不过是个在人类部族流连忘返的密探!”领头的食尸者叫道,“它真以为我们没了他就找不出猎场的位置了?在它死于伪神之手后,我族先祖献上的血肉尸骨够把它完整唤回十余次!但是,我们不会这么做,——纳乌佐格就和你一样自作聪明,和你一样轻浮又傲慢,无疑就是一介自作主张的狂徒!”
“我只看到你在挑起部族争斗,毫无理由,为的只是你的一己之私!”戴安娜抬高声音。
“这就你最自作聪明的地方。”食尸者笑得很自若,“我族没有律法,也没有规则,你莫非还以为一切群落都要像你们人类一样,活在一堆僵死的镣铐和囚笼中处处受制不成?好好看着它们,用你的灵魂去体会,——你有感觉到饥饿和渴望吗?再不把你们身后鲜美的法师遗体双手奉上,这就不止是多宰杀一个精类能解决的问题了。”
“不如你来说说看你要宰杀谁吧。”塞萨尔开口说,“从前往后列个次序,我看看我是不是排最后一个。”
食尸者尖锐狭长的鼠首稍稍前倾,“这点幽默感虽微不足道,但也算是惊喜。排在最后一个的当然不是你,是那个初生的初诞者,——我闻到它的气味了,非常混乱,非常污浊,就像套了一层蛆虫的外壳。你们把它藏在人类的种群里令它沾染污秽!你以为我发现不了吗?你莫非还想教她戒律和规矩,给她戴上甩不脱的镣铐不成?”
“我已经见了许多族群,没有一个对我在哪抚养她提出意见。”塞萨尔反问它,“到你这里就不一样了?”
“你言重了,抚育者。”食尸者的笑容依旧和蔼,“你若是愿意带着初诞者随我族南下,一同参与盛宴,这具尸体我可以留给你们食用,我族不享用分毫。”
“你究竟是何意?”
“我说的很清楚,抚育者,抛弃你在人类种群中沾染的污秽,在盛宴中改变你的形态,如此一来,则无人会被分食。我这么说,你可会意?”
“你说的是很清楚。”塞萨尔道,“但我认为,你想跟我讨论盛宴,你得把你屁股下面这玩意身上的污血都洗干净,伤口都用酒精消毒治愈,再把它们送到猪圈里观察一年,喂食干净的长草,死了以后切开来看看它的肉里有没有寄生虫和毒害。要是你做不到,那我觉得,你所谓的盛宴和在粪坑里同蛆争食区别不大。”
“说得不错。”身穿黑袍的食尸者咧嘴一笑,抬起胳膊,两侧的食尸者猎手驾驭血肉傀儡迅速向前,朝他们包围过来。看来他的挑衅还是起了点用。地面在震荡,塞萨尔手指微曲,思索对策,有菲尔丝在这,他要尽可能避免她受损害,但在他要往前迈步时,戴安娜忽然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