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雷德四世,还能是谁呢?”女性说,“在这个到处都是无止境的困苦的年代,还有什么比加入我们更好?黑暗越来越近了,它迟早要降临,与其到处挣扎,颠沛流离,不如就加入我们。”
“你们的孩子也这么想?”
声音换成了小姑娘的声音,“过来吧,叔叔,我听不见你说话。你能靠近点吗?”
塞萨尔没有答话,屋子里顿时陷入寂静中,配合摇曳的火光更显诡异,因为莱戈修斯只是在看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也猜不出白魇究竟在想什么。他见过白魇死去的场面,他知道,确实有无穷无尽的死魂灵困在它们的灵魂容器中。和无貌者的受害者不同,他们在某种意义上还活着,虽困在其中,却相信自己身处完美的死后世界,白魇就是把它们带向死后世界的使者。
所以这些死魂灵的生活究竟是怎样?他们正在体会什么,又在满足于什么带来欢愉的欲望?塞萨尔当然不可能知道,除非他自己钻进去。
“我就站在这里,”塞萨尔开口说,“你想说话,就自己靠近过来。”
从窗外落入的月光本就皎白如玉,此时越来越白,也越来越明晰可见,和壁炉的火光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塞萨尔皱眉看着,感官体会一度从提防转为对艺术美景的欣赏,若不是理性和记忆提醒他矿井下那个白魇造成的恐怖,他恐怕会以为是月之精灵正在夜下降生。
只见墙壁上的月光逐渐合拢,形成巨大的双翼几乎遮蔽了房间,在双翼中心,一个皎白的轮廓缓缓现出形体,好像是从月光中凝聚出的一样。
在塞萨尔以为它要现出矿井下那白魇的恐怖时,它忽然破碎了,化作四处飞舞的光斑,接着又重组了,好像白瓷碎裂之后又黏合起来。它空洞黑暗的面庞仍然诡异,其中好似涡旋着另一个世界的黑暗虚空,边缘环绕着整齐排列的尖锐利齿。在它面孔周围遍布着逸散而出的黑色烟雾,像晦暗的火焰一样升至半空中,又像是虚实不定的发丝在飘舞。
“我在库纳人的神庙经历的岁月,比你在矿井下所见的白魇的一生还要长。”莱戈修斯说,又是那无数嗓音混合的声音。
它说着抬起完美的下巴,逐渐现出形体,好像它浸在水面中,恰好被水漫过,此时正在缓缓浮出一样。先是皎白的脖颈和喉部,接着是纤细而白净的手臂。月华像层层细浪一样轻抚它冰冷贞洁的锁骨,逐渐往下落去,好像褪去月光编织的衣衫那般,显现出不带任何性征却比任何男女都要完美无暇的形体。从它悬在半空的澄净玉足到它缭绕烟雾似的长发,整个都是一副完美的艺术构图,一丝不挂,却毫无玷污和亵渎之意,甚至可称为充满了永恒的安谧。
“我在诺伊恩的塔楼里见过你,那时候你和现在不一样。”塞萨尔说。
“我们像库纳人祭拜时那样接受的崇敬越多,我们就越接近你们臆想的神,若不如此,自然就更接近恐怖的精类。”莱戈修斯说,“难道你认为库纳人会祭拜恐怖的象征吗?不,在神庙中的我们皆是完美形体的象征,就像他们所坚信的那样,无论男性还是女性,越接近无性征的中性就越接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