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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萨尔必须承认,有时候在荒原待得太久,他会忘了入睡之前自己决定做什么。如果戴安娜拽着他一直找书,找索引,在米拉修士的图书馆里探索个没完,他甚至会忘了自己醒来的时候在哪。倘若有人用预知法术窥探他的思想,看到他一觉醒来时混沌至极的大脑,一定会以为是洪灾淹没城市,留下了满地废墟。
所以,菲尔丝把他从睡梦中晃醒,说他还有事情要办时,他只是恍惚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接着他就侧着身子低下头,把脸埋了下去,把她本就不大的桃子压得更扁了。
她拿手指戳他的眼睛,隔着眼皮戳得他睡意全无,“你知道你在哪里吗,塞萨尔?知道你要干什么吗?”
“世界已经毁灭了,”塞萨尔哼哼着说,“我们俩正在没有人的荒原里到处流浪。你别戳我眼睛了。”
“这话好耳熟。”菲尔丝小声咕哝说,然后又抬高了声音,“不,这是我以前对你说的话,我才是那个一觉醒来不知道自己在哪的人,不是你!你快起来,特兰提斯的事情有进展了,北边的交战也有进展了!“
“进展......?”
特兰提斯的话听着莫名熟悉,然而塞萨尔的脑子还是转不过来。又或者,不是他的脑子转不过来,只是不想转,就像任性过头的小孩瘫在床上不想起来了似的。他基于主观情绪筛选语句,选了一部分进行思索,很快,他就想起了菲尔丝过去是怎么折磨自己的。于是,他在一秒钟之内敞开胳膊躺了下去。
“你又怎么了?”菲尔丝又开始戳他眼睛,“明明是你让我准时叫你的。”
“你应该像我叫你起来一样叫我起来。”塞萨尔说。
“呃......”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感觉有点羞耻,却又没法忘记。
“快点儿,”塞萨尔把脑袋陷在枕头里,长叹一口气,“或者有什么信件汇报之类的东西,你拿过来让我看,边看边叫醒我也行。”
菲尔丝又往他眼睛戳了一下,把一封书信扔到他胸膛上,这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她在黑暗中一阵摸索,然后就拿小口含住了他的蛇头,乖乖舔舐起来。她小巧的脸颊还没有这条蛇长,小嘴都给塞满了,卖力地吮吸好久也吞不到底,只能看到唾液混着蛇毒从她嘴角缓缓溢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塞萨尔右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手指梳过她的亚麻色碎发,这才左手拿起信件,甩开汇报看了起来。
北边的部分结果很简单,细节很复杂,——皇女殿下的出战得到了巨大战果。起初,赫安里亚宰相派来的帝国使者和加西亚一道光顾了要塞,拜访了皇女。在戴安娜和阿尔蒂尼雅的共同安排下,访客们根据各种蛛丝马迹发现了塞萨尔身患重疾卧床不起的秘密,并确定了如今是她们俩在维持领地秩序。
在心照不宣的共识达成之后,阿尔蒂尼雅表演了自己犹豫不决的性格,并体现出了一种强烈的骑士忠诚精神,表述了她对故土和故人十足的眷恋。她在奥利丹认了老师,是因为皇室有人残酷地对待她,这才害得她黯然流放自己,另寻他路,然而只要有可能,她还是会回到北方的皇室并在她的血亲面前证明自己。
阿尔蒂尼雅先是支援了加西亚一批分量不小的物资,希望皇室可以看到她在奥利丹的成就。在那之后,她又和帝国使者也即自己的舅舅表述心迹,进一步体现出了她十足的骑士精神。她的舅舅心里是怜悯还是嘲笑先不说,他至少是相信了阿尔蒂尼雅的心迹,和她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协议,近乎于同盟。
借着这个同盟,她放松了帝国军队的戒备,甚至是解除了大量武装。接着一转头,她就把她舅舅和大量军官押进地牢,用极富煽动力的演说宣讲了赫尔里亚宰相对皇室正统的伤害和不轨,表达了他接纳皇子之后种种背信弃义的作为,犹如奴隶强占了主人占据家产一样。
赫安里亚宰相本就不如克利法斯将军那般受到军队崇敬,重视商业大过一切,再加上他筛选的皇子皇女又都是些故意养废的货色,其声望可想而知。
彼时帝国支援的军队大多解除了武装,身陷重围,此前还都在塞萨尔苦心经营的地盘里吃饱喝足,享受足了迅速供应的补给。如今给自称正统的皇女一说,他们当场就倒戈大半,余下的感觉到生命威胁,也大多见势不对投靠了明主。
收编并打散这支主力之后,皇女立刻动身,趁着加西亚麾下的雇佣兵团和王国军队还没走远,她从背后一刀捅穿了他们的大动脉,使其不得不退入奥利丹国王一派的领地,以求休整和喘息。接着她也没消停,扯住她切断的大动脉不放,把多条地上
补给线封锁堵死,保证了从冈萨雷斯方向往奥利丹输送的血液只能另寻他路。
这一变故,不止弄得靠近塞萨尔这边领地的领主们都惊慌了起来,也弄得两边王室都惊慌起来。塞萨尔曾经走过的荒漠商路迅速启用,但荒漠本身对军事补给的要求就大过冈萨雷斯方向的路线,再加上希加拉的神殿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到处掀起洪水展示神威,森里斯河狂暴无比难以通行,局势顿时就卡在了这儿。
和惊慌的王室相比,贵族联盟自然是来了劲头,大肆吹捧帝国皇女,其中最主流的见解则说道:
“这次成功的军事行动体现了阿尔蒂尼雅殿下的英勇和善良,虽然不可避免地结合了她的老师小博尔吉亚的残暴可怖,但是,在结合了残暴和善行之后,她的谋略中既体现了安抚的手段,也体现了消灭的手段,由此,才能造就一个伟大的君主。如今她在奥利丹,既是对分裂帝国的图谋不轨者的反抗,也是对压迫王国的残暴国王的怒斥。要说将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命运,后世又要对她作何评价,就要看她如何平衡她的善念和小博尔吉亚的恶念,平衡她高尚的道德和她从某人身边学来的黑暗手段了.....”
塞萨尔把汇报用力一甩,“我就知道,道德败坏的部分都要扣在我头上。”
菲尔丝盯着他,咽掉嘴里的种子,咕哝着抱怨了一声。她刚拿双手扶着他那条蛇出来,她手指的轻触又让它颤了下,一股种子溢了出来,蛇身也脱手拍在她小脸上。她惊叫了一声,额前的碎发却已经黏成一团。
“总得找个人负责道德败坏的部分。”她又把蛇身扶起来,“受人敬仰的皇女必须要英勇善良,那可不是只能由你这个老师来负责道德败坏了吗?还有人说她只是你的提线傀儡呢。连皇女自己听了这话都微笑不语。”
“微笑不语?”塞萨尔长出一口气,耐心地把菲尔丝额前的碎发挽上去,结果还是没忍住,“她竟然也跟着把这事怪在我头上?我要是不回去,她看起来也不想澄清了。”
“那当然没错了,谁让你这么擅长消失呢?”菲尔丝嘀咕着说,她用小手捧着他那条蛇,滑腻的舌尖从唇瓣中伸出一小截,从蛇头到蛇根处缓缓舔了下去。然后,她咬住一块撑满了的种子袋,用柔软的嘴唇抿住,发出轻柔的呢喃声。她双手滑动,不时轻吮,有时把嘴唇吻在袋子上轻轻地咬,有时把娇俏的鼻尖挺起来,凑到上面闻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