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引开这些......”
塞萨尔还没说完,莱斯莉已经率先开口。这白魇一开口他就有种不安的预感。“引开可怎么行?你可是我不请自来的头一个信徒,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创造奇迹。”它打了个响指,显得兴致昂扬,“就站在最前面,为了我和这些崇敬我的家伙作战,杀到他们再也不敢上来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特征太显眼了,先声夺人把人抢走还好,正面作战恐怕不行。”塞萨尔指出。他可不想被人认出来。
莱斯莉把手轻放在他肩头,作为流浪骑士的盔甲自行剥落,现出棉质内衬。信使走上前来,给它套了一件很有食尸者灰暗风格的深红色丝绒外袍,腰部绑着带子,很贴身,是萨满的衣服。接着,信使又给它披了件黑色斗篷。
只见兜帽往白魇栩栩如生的人类面孔上一罩,顿时化作一片黑暗的虚空。
“看到我的时候,你就该意识到,我们可以有许多不同的身份。”莱斯莉的嗓音穿过黑暗虚空,变得像是空旷洞窟中传出的回音,“我可以从拯救凡人的流浪骑士化作噬魂的恶魔,你当然也可以从创造奇迹的领主化身为我勇敢的恶魔战士。现在,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了吗?”
塞萨尔握住它的手,“我希望这和王冠一类的许诺没关系。”
它把另一只手一摊,“你还想着王冠?不,你已经错过让我给你当仆人的机会啦。既然已经错过,可就不会再来了。好在,虽然最有意思事情我们已经没法做了,但还是有其它绝妙的好事。”
“其它?”
“转变形体。”莱斯莉拿另一只手托着下颌,“不像你撕开自己那样容易崩溃,是更稳定也更有特征的躯壳,就像你转变那些野兽人一样。只是这次,从你转变它们变成了我来转变你。很奇妙不是吗?一旦完成,你在这世上就有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份了。你可以大胆妄为地做另一个身份不敢去做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
“你还真犹豫啊!”莱斯莉故作吃惊,“不过这次,你可没得选了。”它那条尖尾巴沿着他后腰往上,划过他脊背中间的凹陷,羽毛似的搭在了他后颈上。白魇兜帽下黑暗的虚空靠近过来,散发出寒意,令他稍稍屏息,忽然间又如梦幻泡影般现出一副少女似的面容。
看到塞萨尔用力摇了下头,莱斯莉哈哈大笑。那条尾巴则像蛇一样爬过它后颈,埋进他的胡须,勾住他的下巴。他被迫抬起头。
“然后呢?”他问道。
“把头抬起来,看着我,接受我给你的神赐。”它说着往上浮升,却没有扇动翅膀,仿佛大地的桎梏对它并不存在。它双手捧着他的脸,兜帽下的脸则朝他逐渐低下来,在梦一样的盲目骑士和空洞的黑暗之间来回变换。到了近在咫尺的时候,它们竟然像是同时存在。
令人血液凝结的黑暗虚空笼罩着塞萨尔的脸,往他越靠越近,旁观的野兽人都屏息凝视着它,情绪中蕴含着畏怖。苍白尖锐的爪子抓着他的脸,迫使他张开嘴巴,睁大眼睛,在他胡须之中划出了血痕。一股枯萎似的寒意往他眼中和口中渗出,某种强烈的血腥念头正以惊人的速度膨胀。
但是,它还有另一面。这个神的两种形象同时存在,战争中的法兰人持续不断地祈祷,把他们的渴望扎根在它意识深处,改变了它的存在。那是对能给予濒死者抚慰的温暖白皙的手,轻柔地捧着他的脸,捧得那么柔和,让他感到一丝虚幻。
塞萨尔当然也看到了一张俊美优雅的面容,灰眼睛虽然空洞无光,却有一双微笑着的嘴唇毫不在意地靠近过来。他看到了它往脑后挽起来随意扎住的散乱白发,好几缕都不听话地翘着,还有几丝就这么落到了他脸上,抚过它划出来的伤口,令人皮肤发痒。
他听到了两个声音,“神的两重存在同时存在,既可以弄伤你,也可以抚慰你,你觉得哪一边更值得选择呢?”
“我为什么不能都要呢?她和它,神的两重存在都存在,这才是完整的神。”
“嗯,对你来说,这是个完全不奇怪的回答。”莱斯莉说。
当然,伤口是它划出的,却又是她抚慰的。当塞萨尔把面孔探入那片黑暗的虚空中,他就透过食尸者萨满法袍的细褶,透过紧紧缠在她腰身的绑带,看到了这位轻佻的女神匀称的肌体线条。透过她弯下的腰肢,他看到了她整个身躯,柔和且优美。她那对饱满的果实都散发着光芒,好似银色的月光落在湖面上。
塞萨尔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但就在旁人无法触及的视野中,他感觉他们双方都被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下,和其他人看
到的恐怖景象完全不同。
在他看来,虚假和真实的界限其实分得很开,但在白魇莱斯莉身上,在这个根据他人祈祷改变的非物质世界生灵身上,这个界限显得非常模糊。
在白魇渗人的嘶吼声中,蕴含着他才能听到的耳语。“那在你看来,这次和我让你接纳王冠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根本没有不一样?你还是落入了......非人的境地,我说对吗?”
“这次没有阿纳力克,也没有任何古老的契约。”塞萨尔呼吸着那片黑暗中渗出的寒气,“这次是我和你之间的同盟,从我说出那个请求之后才发生,以前从来没有存在过。你的力量和你的美丽,你的利爪和你的抚慰,我都仰慕并期盼着,我的女神,以及异神。”
“你为了得到些不一样的享受还真是会说话啊?”
“寒意渗透得太慢了。”他说。
“就是这么慢啊,我也没办法。”她的手纤细又温暖,覆在它用利爪划出的伤口处轻轻抚摸,“那怎么才能让它快点呢?”她脸上的笑说明她是明知故问,“我也不能把你吃下去吧?这一边可以把你当场解体,另一边却不行,难道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就像咬一个巨大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