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脚步,急急往外赶。赶出一重殿宇,又一重殿宇,赫然看见小姑娘坐在山门外面的僻静处,抱着半
张饼子,很小心地一口一口咬着。
那饼子极干,极硬,颜色黄里发黑,还带着一些可疑的硬物,天晓得里面掺了多少米糠、麦麸之类。
小姑娘吃得十分艰难,咬一口,要用唾沫润个半天,才能直着脖子噎下去。
沈乐在旁边看得着实心疼,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只恨自己是一段记忆,没有办法帮忙:
如果自己真的能走到历史当中,不说递一瓶热水——或者一瓶矿泉水,至少,能够用辟水术召唤一团水过来吧?
毕竟,那个符篆能够辟水,就能够控水的……
小姑娘好容易吃完了饼子,又伸手进衣兜,珍惜万分地掏出了一个果子。并不大,只能覆盖掌心,表面半红半黄。
她小心咬了一口,被酸得龇牙咧嘴,眼里泪花打转。然而就在这时,旁边摇摇摆摆,溜过来一个小男孩,拽了拽她的衣襟:
“姐姐……”
那个小男孩一身锦衣,然而明显不太合身,上衣袖口露出了手腕骨节,裤脚管又长长拖地,上面溅满了泥水。
他脸颊鼓鼓的,丰润可爱,大约是好人家——至少是日常吃得饱饭的人家出来的,可是脸上大片皴红,嘴唇干裂,不知道在外面被撂了多久。
这会儿,怯生生地抓住小姑娘,小声请求:
“姐姐,我饿……”
小姑娘肉眼可见地迟疑了一下。她盯着男孩儿看了片刻,开始掏兜:
一两个,三四个,五六个果子,被她摆成一列,放在摊开的掌心。
这些果子,大的可以用拇指和食指圈住,小的只有指节大,甚至更小。
有的红,有的黄,有的甚至还带点儿青色,估计吃起来也不见得好吃。
她留恋地看了看这些野果,一咬牙,伸向小男孩:
“来,吃!”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从这位陌生的小姐姐手里,捡起最大、最红的那个果子,塞进嘴里。
只一咬,立刻酸得满眼是泪,呸的一声把果子吐了出来。刚刚要哭,小姑娘已经弯腰捡起果子,珍惜万分地捧在手里:
“这是能吃的!”
“这也能吃?好酸啊!!!”
“真的能吃!”
小姑娘满脸可惜地看着沾了口水的红果子,想要往自己嘴里塞,想了想,还是有点拉不下脸。
迟疑了片刻,选出另外一个稍微大些的果子,掰成——或者说抠成两半,一半递给男孩,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吃!”
她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被酸得变脸,终于把半颗果子咽了下去。
对面,小男孩迟迟疑疑,小心地咬了果子一角,仍然被酸得嘶嘶吸气:
“这个真能吃吗?”
“真能吃!你不吃我吃了!”
大概是抵不过肚子咕咕作响,胃里空落落的、一绞一绞地发痛,小男孩到底咬牙把果子塞进嘴里。
然后,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分完了这些酸涩的山果,勉强安抚了一下胃袋。
最后一颗山果吃完,小男孩捂着肚子,还想再求点儿食物,忽然有妇人的声音远远而来:
“阿节!阿节——”
小男孩猛然回头,迎着妇人呼喊的方向,远远跑去。
小姑娘独个儿坐在山石上,看着他奔跑,看着他扑进妇人怀里,看着那妇人整个儿软了下来,只把他搂得死紧:
“阿节!节少爷!你跑到哪里去了!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那个小男孩,不管是走丢了还是怎样,总是有大人照顾,有大人保护,有大人替他遮风挡雨。
小姑娘低下头,摸摸自己还在咕咕叫的肚子,把小小的身躯又缩了一缩:
但是,她只剩下她自己,和她重病的母亲了。
母亲的病,能好吗?
低头沉吟中,一只狐狸突然跳了出来,落到她身边。蹭蹭她膝盖,用湿润的舌头舔舔她手掌,再用大尾巴扫扫她的小腿:
别难过,别难过!
你还有我们!
还有我们呢!
“是她!”
“这个味道,我闻出来了!”
沈乐背后,一群狐妖,犬妖,黄皮子,站在树上的鸟妖,探头探脑,叽叽喳喳:
“我也闻出来了!是老主人的味道!没错的,确实是老主人的血脉!”
“是小姐!是我们家的小姐!”
“哦哦哦哦!”
“小姐找到了!给她弄点好吃的!给她带点钱回去!照顾她!好好照顾她!”
沈乐:所以这就是出嫁的那位小姐吗?
把我带到这里,是强行喂我狗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