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绍尔神父脸色发黑。他很想跳出来和沈乐对喷,又实在心虚:
这座十字架,你要说属于教廷,那确实属于教廷。它属于教廷的财产,在教廷收藏的法器列表里面,也在教廷的库房里面;
但是,要说它不属于教廷嘛……
那黑雾,那凄厉的尖啸,尖啸声里透出的痛苦和仇恨,哪怕是毫无灵性感知的人都没法否认。
马绍尔神父能看到的记录册里,只登记着“橡木十字架一件,高一英尺二英寸,宽八英寸,厚一英寸,1460年收入。”
其他的记录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把它交到教廷的那位神父的名字,收录它的人的名字,他都没见过,仿佛也不是什么著名的人物。
这座橡木十字架——或者说,是两根草草绑在一起,上面还蒙了层黑灰的木棍,确实能透出圣光,对黑暗生物也确实好用;
然而,在沈乐引发上面的怨恨之后,十字架上环绕的力量,已经赫然改变了性质。
黑雾缭绕,尖啸声一波一波往外推,推得在场的神职人员连滚带爬,向外面逃窜。太可怕了!
这力量太可怕了!
这痛苦,这怨恨,都是对着教廷来的,对着教廷的圣职者来的!
反而是沈乐一行,无论是挽着拂尘的老道士,还是根本没有灵性力量的两位文物专家,都安安静静站着,对那十字架的尖啸毫无感觉。
黑雾升腾,掠过场地,掠过几位中国的来客,直接卷向马绍尔主教。眼看就要到达,沈乐叹息一声,抬手搭在十字架上:
“乖,乖,不要生气了,也不要痛苦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尖啸声高高拔起,盘旋着缓缓落下,再拔起,再落下。好半天,终于一点一点收敛,安静,回到原来平平无奇的木棍状态。
沈乐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摩挲它几下,扭头看向马绍尔主教:
“这个十字架,好像很讨厌你们?”
马绍尔主教远远站在库房角落里,双手紧握十字架,高高举在胸前。
右腿踏前半步,微微下弯,左腿在后面蹬得笔直,神色专注,额头上汗渍隐隐,显然是用尽全力才顶住了那一波尖啸。
等到沈乐扭头看他,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双臂,慢慢走过来。还不敢走近,在十步外远远看了看那座木棍捆成的十字架,摇摇头:
“十五世纪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您稍微等一等?我喊人送个匣子来,把它放进去,妥善收藏好?”
沈乐无可无不可,随便这帮人去折腾。他只管袖手站在旁边,看着副局长带着那位小职员,挨个儿扫描,记录。然后,去和主教谈判:
沈乐为教廷修复圣器,修复地点在哪里?
作为报酬的一级文物,什么时候移交我方?
什么时候办理正式移交手续?
修复圣器,灵性力量提升多少,折算一件一级文物,如果沈乐修复圣器之后,灵性力量提升不足怎么办,提升太高又怎么办?
——对了,那座管风琴已经修好了,第一件一级文物,是不是已经能移交了?
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条款,都需要他去喷吐唾沫。沈乐是不管的,也管不了,只管快乐地陪着两位文物专家,去收取他们的第一件文物:
“这经卷是真的吧?”
两位老师拿着放大镜,显微镜,各种仪器,上上下下,翻来覆去,仔细观察。
一边观察,一边还要把沈乐揪过来,给他讲课:
“你看,这经卷的材质,看它的宣纸……显微镜下,你能看到它的结构,这是唐代宣纸独有的特点……”
“你再看这上面的褶皱痕迹,还有细细的裂痕……这是非常漫长的时间,一直储存在极其干燥地方,才能出现的特征……”
“你再看这笔迹,把欧体的丰富变化和险绝,展现得淋漓尽致……”
极大量的知识,浩浩荡荡灌进沈乐的脑袋里,好似用一个直径1米的巨大水管,轰隆隆往浴缸里灌,完全不管浴缸会不会漫水。
沈乐努力听了五分钟,就听得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完全扛不住这等暴力灌输。
两位老师,你们能辨别这宣纸的结构是唐代独有,那是你们看过了唐代、宋代、明代、清代的无数各种宣纸;
你们能看出这特征是长期储存在干燥地方造成,是因为你们看过各种储存条件的经卷、书画,亲手做过不知多少实验;
你们能看出这笔迹的特征,是你们自己也研究过、临摹过,在书法上有不浅的造诣……
但是,这些知识储备我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