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振河看见严莉的时候,还有一刹那的恍惚,真以为自己走错地方,进错门了。
可看着对方身后老钱家那些个独一份的名贵家具,他就知道自己当初亲自去门口接人没有接错。
领导有时候嘴上说一定要公事公办,当下属的如果当真了,那才完犊子。
事实再一次证明,领导说不要的时候,一定是要的。
韩子童跟李振河打了声招呼,严莉抹着围裙,热情道:“李副厂长,我给您倒杯水吧。”
瞧瞧,这跟自己家似的...李振河心里暗叹着,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是来找钱度的,对了,他人呢?”
“做红烧肉要用到的冰糖没有了,他说去隔壁看看谁家有,借点。”
俩人说话的功夫,钱度脚后跟外露,拖拉着个老布鞋,一身儿坎肩儿,甩着手上的冰糖袋子优哉游哉的进了院子。
“大中午的,你不会是掐着饭点来的吧,提前说好,得交伙食费哈。”
面对钱度的调侃,李振河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能自顾自正经道:
“教育部那边突然来人了,正找你呢,你看...”
“来的什么人?”
“还是上次的许主任,带着五号人。”
钱度听着摆了摆手:“不管是捐学校还是弄助学基金,都是咱们掏钱一手撮合起来的,跟教育部那边沟通是希望能给点有用的建议,可不是把主动权让出去,让这些人喧宾夺主。”
这个姓许的开会净绕弯子,来之前也不打招呼,还专门挑这个时间点来,不就是明摆着‘吃拿卡要’么。
李振河呆呆道:“可人家已经在公司了,我觉着你...”
钱度打断他,道:“来就来呗,别老去下馆子宴请了,还净挑档次不低的,让他去职工食堂尝尝咱的伙食饭去,公司的钱要花在刀刃儿上,这种刀背再磨也不成器,办公室里的龙井也换成张一元五毛一斤的茉莉...”
钱度可不怕得罪什么人,他们公司是归工业部管理的,更别提吴军明了,难不成他还得吆喝几嗓子说自己在刘部长办公室喝过茶,被亲自接待过?
看着李振河欲言又止的模样,钱度继续道:“不用管他们,反正又不是在京城捐,实在不行,直接去联系当地的正府单位,天高皇帝远,这种事他们当地的一把手除非脑子抽了,不然不会不当回事的。”
说白了,这就是天上下来的政绩,傻子才往外推。
钱度客气的留李振河吃饭,后者怎么可能真留下,他心可没这么大,又询问了几句,只好独自返回公司去作陪。
等李振河离开,严莉小心翼翼道:“老...钱度,我觉着你还是去一趟的好。”
直接叫名字还是钱度要求的,可严莉是真喊不习惯,总觉得不得劲。
韩子童也在一旁,道:“是啊,商不与官斗,你别耍你那臭脾气。”
“说白了我白说了,钱都是从我兜儿里掏的,谁能说个不是,今中午就是给小海棠做红烧肉请客的,谁来也不好使!”
钱度倔脾气一上来,臭的跟头老牛似的,韩子童只能给严莉递个眼神,摇头作罢。
凉拌什锦菜,二八芝麻花生酱调匀呼,配上生抽老抽辣椒油,葱花蒜末少许的醋,一顿搅合。
猪蹄子是现成的,清蒸了一条鱼,炒了几个家常小炒出来。
严海棠在灶台旁边大眼睛瞪着,最后的红烧肉直接给她看愣了,这玩意儿谁都吃过,谁都爱吃,可她没见过这么大块儿的红烧肉。
严莉和刘老汉家炖红烧肉,撑死切成一小拇指关节那么大的,还得配更多的土豆,吃到最后就是土豆块里找肉丁。
钱度那是半拉五花肉,哐哐切成比麻将块还大的肉块儿,一上糖色,晶莹剔透,颤颤巍巍的,诱人的不行。
炖的时候放点花雕酒,香叶桂皮搞里面,香味直让严海棠想咬舌头。
这是钱度从罗福才手里偷学来的红烧肉炖法,简单易上手,好吃还上头。
招待女士,自然不用喝酒,不过严莉还是举起手里的杯子倒上北冰洋,敬了钱度一杯。
钱度能看出她眼里的感激和真诚,虽然自己嘴上说的无所谓,其实他是打心底里开心的。
帮助他人能带来什么。客观上可能也带不来,钱度也不求什么回报,可精神世界的反馈是相当愉悦的。
到目前为止他帮助的人太多了,三月初高锋的第二个战友骆鹏也来报到了,
没一个星期就和边士波商量着要请他吃饭。
钱度没有再拒绝,也没有想着找个什么苍蝇馆子替他们省省钱,随便对付几口,相反挑了个中等偏上的饭店,吃了边士波小半个月的工资。
这家伙还特开心,主要是这顿饭可算请出去了,不怕花的多,就怕花不出去。
钱花的够了,相反才能让他们更觉着钱度领了这份情。
骆鹏也身怀绝技,手里随便捏片叶子甩出去都能发出‘戾’声,弹弓五十米内指哪打哪儿,这还是在部队外面摸不着枪了,平时只能在田间地头靠这个保持手感,就等着万一哪一天部队需要,随时准备召回。
仨人个顶个的好手,钱度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排,只能让他俩先去徐向手里当货车司机。
......
五月初
气温猛的上升到了三十度以上,教室外的太阳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学校正在举办运动会,可惜和他们这些大三准大四的学生,没多大关系了。
经济系这一届老生就报了个拔河比赛,和系与系对抗的篮球赛、足球赛,而且大多还是当替补的,毕竟老生不退,新生何时出头。
钱度自己继续和周泽联手在篮球比赛里镇压诸系,又喊着刘长海潘学伟他们参加了足球比赛,前者讲技术和配合,后者也讲,不过更多的是狂奔和释放。
九对九,盯住一个使劲跑就对了,配合什么的,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主打一个尽兴。
潘学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嘀咕道:“呼~今年怎么热的这么快,我记得去年这会儿还穿长袖的衣服呢。”
刘长海应道:“一年比一年热,不过出出汗也挺不错的,舒坦。”
潘学伟和钱度对视了一眼,自打开学半个月出了那档子事儿后,刘长海基本上没怎么笑过了。
左雪研竟然还来北大找过他,试图挽回,继续回到之前的男女关系。
当时俩人在未名湖边的长凳上坐着,中间隔了两个身位。
风很小,吹着树梢上的枝丫轻轻晃动,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二十米外的灌木丛下蹲着四个看热闹的人头。
刘长海那一刻讲真的,他刚刚坚硬的心又有所动摇了,可最后的还是咬牙结束了这段孽缘,哪怕左雪研哭着拉着他的手也无济于事。
就像钱老六说的,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一件事就能看清一个人的品质,再傻乎乎陷进去就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了。
回到宿舍后,付祥和严述他们一个劲儿的说‘好样的’‘就该这么做’‘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芸芸的。
刚开始大家还没在意,可后来慢慢发现,刘长海真的不笑了,哪怕他们轮着去饺子馆请客也不顶用。
钱度知道后心里那个叹息啊,之前怎么没发现呢,这特么就是个大情种。
“对了老六,你明天去大礼堂宣誓入d,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钱度想了想,道:“这我还真不清楚,应该不能吧,听老一届的说咱们系的主任和书记都会到场,这有什么好看的?”
经济系八三届学生,最后一共只有十二人成功入d,钱度要不是学习成绩硬生生挤进班级前四,年级前十,有实打实的底子,不然这事儿想都不用想。
潘学伟感叹道:“这可是入d啊,在学校错失这个机会,就只能等进了单位了,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呢,以d员的身份参加工作,肯定是有先天优势的...”
钱度起身挡住飞过来的足球,大力一脚抽回去,他连毕业后究竟干什么都没想清楚,这些有的没的就更没考虑过了。
服从分配,去新单位换个地方继续摸鱼去,还是拒绝分配,成为北大第一个干拿毕业证不要工作的毕业生。
越临近毕业,这个问题常常出现在他脑子里。
转天,大礼堂上摆着d旗,屋内除了系里的领导外,只剩钱度张慧他们这十来号学生了。
挨个发言,走流程,最后高举右拳,做入d宣誓。
这无疑是他们在校期间最大的收获之一,钱度所在的三班有三个名额,班长和团支书各占一个,钱度的横空出世,让学委空欢喜一场。
确定名额除了看成绩和在校表现外,毕竟还有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存在。
自打公布名单后,学委再也没给过他好脸色了。
钱度能怎么办,这事儿他可没事先打过招呼,说什么必须得占一个名额,虽然原因多少能猜到一点,可自己总不能推辞的说不要了,让给学委吧,那不妥妥
的思想态度有问题。
看着经济系胡主任亲自颁发,自己别在胸口的徽章,钱度说不高兴是假的,至于高兴什么,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