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楚弥和温漓说了去钱航的事,吐槽多么倒霉,当面被拒绝不到十分钟, 出门就被车撞。
当时温漓一笑置之,现在轮到自己,一点都笑不出来。
客户那儿的事有点麻烦,她多耽搁了些时间, 一下上午就过去了,来不及回家, 她在街边的面馆匆匆解决了午饭,打车去了首饰店,期间雪不停在下,还越来越大,温漓嫌麻烦没有打伞,顺利拿到订做的东西, 返回出租车里, 肩膀上就落了一层薄雪。
温漓拍开雪, 让司机开车, 这次是回家,结果遇到了大塞车,马路被厚厚的积雪堵住,一大片的车动弹不得。
温漓在车里,后方不断传来喇叭声, 还有人在骂娘, 心里却在想不知道陈清轨回家了没有。
她本来不急, 这个点不算晚,直到半个小时了车子都没动一下。
她才皱了下眉, 连司机都提议:“美女,要不你走过去吧,过了这段路就不堵了。”
“也好。”温漓刚想付车钱,手机忽然自动关机了,怎么按都点不开。
“是不是没电了?”司机问。
“关机前还有百分之五十。”温漓怀疑是电池坏了,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还是得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我没关系,就是看你好像有急事。”
司机建议道:“我手机借你,你找亲朋好友应应急?”
温漓第一个想到的是陈清轨,更尴尬了。
“我不记得他们的手机号。”
自从微信开始广泛使用,她就没再记过那串数字了。
没办法,只好继续等。
等到雪铲完,道路终于通了,天也完全黑了。
出租车停在楼下,温漓立刻回去。
明明是陈清轨生日,家里怪冷清的,江姨在沙发上一脸左立难安,见到温漓回来了,瞪大眼睛嚯地站起来。
“夫人,你可总算回来了,陈先生一直在外面找你。”
“我没说不回来啊。”温漓看了看钟,七点一十,虽然她回来晚了,但这个时间点也不到让人担心的地步吧。
“他人呢?”
“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江姨连忙拨号,满脸庆幸,在这个家干了这么久,她第一次见陈清轨失控,外面那么大雪,他伞都没拿就冲了出去,叫了也不听。
造孽哦。
温漓从阿姨诚惶诚恐的样子中感觉到不对劲,司机还在下面等,来不及多想,她拿着现金下去付钱。
出租车开走,她转身要回去找江姨问个清楚,猝不及防看到一个浑身是雪的男人。
陈清轨头发,睫毛,鼻子都沾着雪,肤色白得病态,仿佛和雪融为了一体,只有一双眼黑得纯粹,沉似寒潭。
“你,怎么了?”
温漓愣了愣,很久没看到这个样子的陈清轨了,慢慢靠近他,从口袋取出一包纸巾,抽了好几张擦去他脸上的雪花,手指一碰到他,就冷得打了个寒颤,太冰了,就连他呼出的气都是凉的。
陈清轨看了她许久,终于动了,抬起胳膊抓住她的手掌,往自己脸上按,嗓音低哑得不像话。
“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
陈清轨不愿多说,温漓牵着他冷冰冰的手,带他回家。
江姨看到他们俩一起回来,彻底放下心,把已经煮好的姜茶端了过来。
温漓解释了一遍自己晚回来的原因,问陈清轨:“外面雪这么大,你干嘛不在家等我,我回来得也没多晚吧。”
陈清轨抓着毛巾缓缓擦着头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抓到了她话中的一个漏洞,“你中午从客户那会儿,吃完饭最晚不会超过一点,当时雪没下这么大,堵车是从三点多开始的,这期间你去了哪。”
律师思维都这么缜密吗,温漓没说话,起身去到门口。
陈清轨因她的动作微微一僵,以为她要走,下意识伸手拦她,指尖却只碰到了她的衣角。
五年前她提分手的回忆画面不断浮现眼前,陈清轨脸孔发白,轻轻发问:“你是去见……”
“噔噔!”
茉莉清香飘进。
温漓从沙发后面靠近他,手拿着一个东西绕到他面前,温柔的笑声随之响起。
“祝你26岁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陈清轨难得愣住,看着眼前的戒指盒。
玫瑰红,方方正正,小巧玲珑地平躺在她手心。
“这是,给我的?”他声音微滞,大喜大落,不过如此。
“不给你给谁。”
温漓举得手都酸了,他还不动,干脆把戒指盒塞到他手里,同时胳膊从后环住他脖颈,脑袋亲昵地贴住他脸颊,道:“打开看看。”
茉莉香更浓了,他只要一扭头,就能吻到她。
陈清轨忍住了,慢慢打开戒指盒。
里面是一枚铂金戒指,图案不多,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隐隐透着矜贵。
陈清轨看一眼就知道,是卡地亚的新品。
捏起来,戒指内环刻着一圈字母,是他们名字的拼音缩写。
“喜不喜欢?”温漓道,“我两个月前就去定制了,他们做出的我不满意,又让改了一次,今天才弄好,我从客户回来就直接去店里拿了。”
“喜欢。”陈清轨说完,觉得自己说太快了,又慢慢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温漓从他手中拿过戒指,认真地戴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道:“这一次,就不准扔掉了。”
以前,他丢过一次戒指。
陈清轨当然知道她指的什么,抬起左手轻吻戒指,以肯定的语气道:“不会再有那个时候。”
亲完戒指,还嫌不够,他伸长手勾过她的脸,给了她一个深吻。
唇齿交缠出水声,结束时两人气息都不稳,温漓移开身子躲开他的动手动脚,问:“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到八点就跑出去找我。”
“联系不到你,担心你,很奇怪?”陈清轨岔开话题,从沙发上起身,绕过去把她抱起来,“比其那个,我们先洗个澡,别冻感冒了。”
温漓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去,“我去一楼洗。”
陈清轨抱得很紧,不急不缓道:“楼上的浴室更大,洗两个人绰绰有余。”
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温漓羞恼地捏了一把他的腰,听到他从胸腔里震出的低笑,不禁也跟着弯了弯唇。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很久之后了,温漓困得不行,被陈清轨抱到床上,听到手机响了,随手接起:“喂。”
“阿漓,是我。”
秦母声音带着哽咽。
睡意不翼而飞,温漓蓦然坐起身,“阿姨?”
旁边,陈清轨微微一顿,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她身上。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温漓看了他一眼。
“秦晓前些日子身体不舒服,在公司晕倒了,现在住院观察,情况不太好,你能来看看他吗?”秦母请求道,“我知道你们分手很久了,但听到他做梦都喊着你的名字,我实在不忍心。”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温漓缓缓开口:“抱歉,阿姨,我已经结婚了。”
手机那段静默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秦母挂断电话。
温漓彻底不困了,看向陈清轨,“这就是你发疯找我的原因?”
陈清轨没否认,“想去看他吗?”
怎么可能去,温漓摇摇头,躺回去蒙上被子道:“晚安。”
空气出奇的安静。
陈清轨看着手指上的戒指,轻描淡写道:“我打算去看一看,你要不要一起?”
温漓意外地拉下被子,“不吃醋了?”
陈清轨慢吞吞道:“我想了想,如果他死了,你没见上他最后一面,说不定会记得他更久。”
“……”
他这个嘴。
真挺毒的。
*
秦晓在的医院不难打听,第二天陈清轨和温漓就坐飞机到了京市看望他。
秦晓在病床上看书,见到他们进来,一时愣住,开口时嗓子发哑。
“你们怎么来了?”
“你妈妈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你住院了。”
温漓把买来的水果篮放在他床头,观察他脸色,“身体还好吗?”
“死不了。”秦晓扯着唇笑了笑,“只是997累着了,医生建议我好好休息,妈也真是的,又去打扰你,抱歉,她不知道你结婚了。”
“没关系,你好好养病,身体重要。”温漓说,朝陈清轨招了招手,“你别站着不动啊,还是你提议要来的,也过来说两句,你们以前还是室友呢。”
陈清轨从进来起就没说一句话,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闻言才懒懒拖着步子来秦晓床前,看着他说了句:“你挺命大。”
温漓无语地捏了一把他手臂,这和说“”你怎么还活着”有什么区别。
秦晓竟然笑了,“你能亲自来看我,真不容易。”
他看了看他们两个,明显感觉到他们之前的气氛和上次见时不一样了,彻底释然,“我现在相信,你们真的结婚了。”
温漓从不会对讨厌或不熟的人任性,可她对陈清轨却毫无保留。
陈清轨道:“知道就好。”
温漓又捏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地对秦晓笑笑,“你没事就好,我们就先走了。”
走到门口时,秦晓问了温漓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我没有和你隐瞒我的病,我们会在一起吗?”温漓顿了顿,还没开口,陈清轨已经替她回答:“不会。”
他牵着她离去。
他握得很用力,温漓被拖着往前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就是不会。”
很难想象,这次出自一个逻辑缜密的律师之口。
温漓笑了笑,“你今天为什么愿意带我来?”
陈清轨脚步慢下来,道:“不想你后悔。”
“尤其是,因为别人后悔。”
他们很久没回京市了,刚好医院离京大近,便绕到过去故地重游。
五年的时间,京大变化没有很大,教学楼古朴而陈旧,学生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新面孔。
他们手牵手从南走到北,从操场走到小卖部,逛了一遍医学院的实验室和会计学院的教学楼。
都有他们留下的回忆。
温漓还想去女生宿舍看一看,宿管阿姨不让外人进,倒是比以前严了许多。
“逛完了,我们回去吧。”
温漓扭头对陈清轨道。
这时有两个学生打打闹闹朝这边跑来,撞了她一下。
温漓没站稳,跌进陈清轨怀里。
“故意的?”男人勾了下唇,伸手将她抱了满怀,“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在大学重逢,你也是这么扑到我身上。”
“那也是别人撞的。”
温漓要说着,从他身上起来,陈清轨抱着没松,在她脖子戴了什么东西,才放开她。
“嫁给我。”他语气忽而郑重。
温漓低头一看,是一条项链,钻石是月亮形状。
她打量着项链,陈清轨深深看着她。
他们在大学的相遇,对他来说,是重逢。
对她来说,是相识。
当时她还是别人的女朋友。
全然不知道他在暗处,喜欢了她很多很多年。
时间无情,历尽岁月。
陈清轨总算听到了她的回答: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