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车窗, 吹到温漓脸上,有些凉。
她肩膀瑟缩了下,看到陈清轨伸手摇上窗户, 像是一道透明屏蔽,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
密闭的空间里,时间的流速变得很慢,温漓不自觉放轻呼吸, 垂眼听自己鼓动的心跳。
希望他听不到。
“你住哪?”
陈清轨重新发动车,恢复原速度, 声音比夜风更凉。
“光达小区。”温漓说。
陈清轨一顿,想来是没听过,修长的手指在导航上点了两下,在语音的提示下,打方向盘在前方马路拐了一个弯。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尴尬。
温漓觉得窗外掠过的景物有些眼熟, 好像又倒回了陆闻河家那边。
温漓来沪市没多久, 无论去哪要是没地图就会迷路, 现在看陈清轨开的方向, 她和陆闻河家应该离得更近,要是先送她就不用绕圈子了。
温漓悄悄看向右上方的后视镜,上面清晰照出陈清轨的样子。
男人目视前方,车灯勾勒出他利落的侧脸轮廓,他一只手懒搭在方向盘, 坐姿随意。
他和以前几乎没差别, 有也是气质更冷了, 看到她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和对陌生人差不多。
可能尴尬的只有她一个。
温漓有点失神, 目光渐渐从镜子移向他本人。
陈清轨突然掀了掀眼皮,“看我干嘛。”
温漓猝不及防对上他漆黑的眼,时间凝滞几秒,她把头转回去,“没什么。”
前面是红灯,陈清轨停了车,手在储物槽摸出一袋薄荷糖,他撕了颗扔进嘴里咬碎,嗓音染上清凉的质感,“想说什么直接说,更过分的话你又不是没说过。”
“……”
温漓便道:“我朋友的车还在停车场里,没关系吗?陈清轨:“三天内最好开回去,不然可能会被拖走。”
他意外地好说话,温漓想半天又憋了句:“没想到你在沪市,我都不知道。”
陈清轨淡淡讥嘲:“你知道了还会来?”
“……”
温漓看向窗外,空气恢复安静。
十五分钟后,迈巴赫穿过与它格格不入的陈旧街道,停在光达小区前。
“谢谢。”温漓立刻解开安全带,车门按了几下都没反应,不得已向陈清轨求救,“可以开一下车门吗?我好像按错位置了。”
陈清轨神色自若:“没按错。”
“那……”
“你住几号几单元?”
陈清轨看着小区灰不溜秋的标识牌、锈迹斑斑的铁门。
别说物业和保安,连监控都没看到,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温漓微滞,“不麻烦,送到这里就好。”
“你要一瘸一拐回去?”
“脚已经不痛了。”温漓道,“里面路窄,车很难开进去。”
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今天见面只是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沉默片刻,陈清轨问:“秦晓不下来接你?”
温漓微微一怔,反应很快,“他加班比较晚,还没回来……”
还没说完,车门开了。
“下去。”他情绪忽然变差。
温漓照做,车下一秒就开走了。
老城区街上灯少,她站在原地,望着迈巴赫越来越远,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温漓慢慢回神,没有进小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拐进更旧更黑的巷子,水泥地坑坑洼洼,入口边有个小型垃圾场,这儿俗称城中村。
温漓打开手机手电筒,隐入黑暗没多久。
不远处马路边,熄了灯的迈巴赫摇下车窗。
陈清轨望着温漓消失的方向,睫毛下压,眉眼覆着阴影。
他点了一根烟,抽得有点凶,指节不自控地敲打方向盘,瘦削的下颌绷紧向内收,眼底黑沉。
烟头燃尽,空无一人的街道,陈清轨打了个电话,嗓子被烟熏哑。
“帮我查个人。”
*
城中村的房子都紧挨在一起,不仅密集,还脏乱差。
但便宜。
温漓租的是单人间,绕近路穿过墙体间的缝隙进入一栋单元楼。
二楼,她拿出钥匙开门,隔壁门正好开了,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走出来。
他叼着烟,看到温漓眼睛亮了下,笑眯眯道:“这不是邻居小妹么,这么晚回来,和谁偷情去了?”
温漓没理他,打开门。
黄毛欸了声,伸手想拽她,“听到了没,别不理人。”
“和你没关系。”温漓进房躲过,顺手锁上门。
隔着防盗门,她听到男生呸了一声,“假清高,就知道装。”
随后有个女生也从隔壁出来,是温漓真正的邻居。
“你老在意她作什么,人家有男朋友。”
“她说你就信,我来这么多次都没看到她男人,她肯定和你一样是卖的,不然干嘛住这种地方。”
……
温漓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这块不足二十平米的地方,恍惚间想到了陈清轨以前租的公寓,环境天差地别。
只有工作了才知道想在大城市市中心住那样的房子是多么困难又奢侈的一件事。
而她当年竟然拒绝了。
不知道怎么想的。
温漓把毛巾洗干净挂回去,准备洗澡的时候,陆闻河的名片掉出裤子口袋。
她看了几秒,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
*
第二天,温漓工作之余开始在网上搜附近的律所。
午休时张宜又风风火火闯进来,“抱歉抱歉,我昨天喝多了,都不知道怎么到家的,你送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