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放与李乃雄一道,点了五百骑兵,向祁州城进发。
越过了稿城,广袤的平原越来越……荒凉!
沈放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这块曾经肥美的土地。
百姓辛苦种下的麦种,才冒出尖芽,现已尽数被拔了,露出满地丑陋的坑坑洼洼。
刘翊担心金军趁夜袭击稿城,早已命士兵在稿城方圆数里地挖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坑,这是明着来的陷马坑。
最令人叫绝的是,挖完坑之后,他把泥全部拉回了稿城,金军想填坑都没泥巴。
据李乃雄说,稿城本没有土围城,硬是被刘翊用泥巴夯出了一座城。
这些令人叹为观止的陷马坑让沈放想起了张导,真的大场面,大制作啊!
金骑曾尝试进攻稿城,方圆几里的陷马坑成了战马的噩梦。金骑才冲锋数十步就被刘翊布置的强弩兵射杀一片。
无奈,金人只好暂时放弃进攻稿城。
原本以为刘翊一根筋,没想到仗打多了,脑子也活了。
越过这片令骑兵头皮发麻的陷马坑阵后,所见景物越来越不堪入目。
地上遗尸越来越多,多数还是被野狗野狼什么的光顾过。
“置制使,这些都是义军的尸体,”李乃雄面色难掩的悲哀,“他们许多都是冻死的。”
沈放心情沉重,没有应答,催促骑兵们上马。
地上的雪早已化了,褐色的土地因为浸透了水分,松软无比,战马行将起来都非常小心,怕滑。
这种地面对马掌伤害不小,难怪金军都不愿意在这种环境下行军。
行有十余里,终于见到远方天地交汇处有一丝烟升腾。
越往前烟越明显,也越粗。
李乃雄指着黑烟,说道:“置制使,烟升起的地方就是祁州城了。以我估计,金军在攻城,要不然马扩舍不得这么烧。”
沈放点点头,算是认同了。
大冷天里,平原百姓取暖用的燃烧物极其有限,平原缺乏木材,木碳极其昂贵,多数普通百姓都是用麦秆将火塘或者火炕烧一通便了。
李乃雄又指着前方道:“前面有一片沼泽地,不能继续前行了,只能绕过去,过了沼泽地被金军追来就不好脱身了。”
沈放止住了马,问:“奉德,若你是张思麒,知道西军就在真定府,会不会求援?”
李乃雄没想到沈放提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向西军求援?”
“为什么?”
“一为丢脸,二为一口气。”
沈放叹道:“脸面值几个钱,如果西军交给他带,他能打下这片天地吗?”
“不会,但是人的心里总会有些执拗的东西,驱之不散啊。”
“奉德,你说咱大宋祈盼燕京多少年了?”
“置制使,你为何想起这个?”
沈放指着北方:“这片平原的尽头就是燕京,燕京背靠燕山,没有了燕山这道天然屏障,你我就算耗费一生,也保不住这片肥沃的大平原。”
沈放突然想起了伟人的沁园春……
“可是,强如太祖皇帝,也没有十足把握攻下燕京啊!太祖特设‘封桩库’筹集币帛,为征伐燕京两手准备……”
“不,太祖出发点就错了。”
李乃雄愕然。
“太祖设封桩,可谓是大宋朝以来最为雄心勃勃的征伐举动。可惜太祖早崩,若不然,何至于今日任胡虏欺负。”
沈放一脸的冷冽,道:“古往今来,但凡宏图伟略之君王,哪会似太祖这般,打不过就买。周武王会吗?秦皇会吗?汉武会吗?唐太宗会吗?”
“太祖最大的败笔正是这封桩库,给后世子孙起了个坏榜样,打不过就买,买买买!你以为北方蛮族都是善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