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质

 车声和人声在街巷间飞驰，又在到达某个节点后稀稀拉拉地隐没下来，男男女女散入各个巷道和拐角，像溪流般汇入湖泊。
　　陆析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着八十七个定位陆续回到f区，分散到各处。　　他捏了捏眼镜架，无声地进行着思考和计算。　　“他们都安全回来了？”齐筱箫问。　　“是的。”陆析调出城市地图，让小艾在红圈中标出一个个编号，“他们都成功了，八十七枚炸弹全部布设完成。”　　“嚯，想不到蓝鲸市的城市管理系统传得挺厉害，实际上这么水。”齐筱箫挑起眉梢，“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和市政府谈判了？”　　“等明天早上。”陆析说。　　据他所知，每天上午九点到十点之间，炸弹布设地点的平均人流量将达到峰值，在此时引爆所有炸弹，将可以直接完成杀死一千人的任务。　　哪怕因为炸弹威力不够，还差一些人，也可以让小艾远程操纵留在e区的红旗车进行无差别撞击。　　在引爆地铁上的炸弹后，蓝鲸市的市民们注定会陷入恐慌，他原有的“获得市民认可”的想法已然不切实际。　　既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用暴力和威慑控制这座城市。　　“哈，明天我们先宣布对地铁爆炸案负责，然后告诉市政府那帮酒囊饭袋，敢不听话就把全市地铁都炸了！　　“忙活了一晚上，我有些饿了，先去弄点吃的哈。”　　齐筱箫兴致勃勃地说着，转身绕进休息区后的一个小房间中，半晌后端了三碗面出来。　　她将面往茶几上一放，又风风火火地走出门，把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思考人生的林顿揪了过来。　　林顿别过头不看陆析，被齐筱箫往沙发上一按，才垂头丧气地在离陆析一米远处坐下。　　齐筱箫开了三瓶酒拍在桌上，陆析和林顿都不喝酒，于是她自顾自拿嘴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陆析早已和陈坤伟一起吃过晚饭，也没有在凌晨进食的习惯，他的那碗面便被齐筱箫划给了累得跟死狗一样的林顿。　　两人埋头吃面的时候，陆析开始重新评估林顿的价值。　　在他最初的计划中，考虑到己方火力不足，而联邦的科技和力量不可小觑，他倾向于采用合作的方式，以“杀死一千名罪犯”这一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完成任务。　　在这一计划的基础上，林顿的存在有两个价值，其一是作为压在权衡天平上的砝码。　　这样哪怕联邦快速控制了他们三人，为了不让“联邦级人才的儿子”任务失败死掉，也会愿意牺牲一千个注定要死的罪犯。　　其二便是作为胁迫联邦的筹码，只要林顿还在f区，且安全无法保证，联邦便大概率不会采取过激手段，而更愿意进行和平谈判。　　陆析需要林顿出面，借联邦的势力打击敌对队伍，也需要他从中斡旋，让联邦在后续的游戏进程中提供更多帮助。　　但在引爆地铁中的炸弹后，陆析发现炸弹的实际威力比他计算中的要强很多，杀死一千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在八十七个人成功布设炸弹，齐筱箫和林顿平安回到f区后，陆析更是意识到，联邦的力量没有他脑海中知识所说的那么强大。　　和联邦合作的收益比预计的要低很多，要承担的风险和要受到的束缚却始终存在。如果要二选一，f区明显是更好的合作对象。　　这样一来，在原定的计划之外，另外一条路线就显得收益更高了，即直接利用炸弹和f区的力量，随机杀死一千个人。　　林顿的作用便只剩下第二条，即作为威胁联邦的人质，让他能够在杀死一千人后和盛怒的联邦周旋七天。　　至于人质心里怎么想，愿不愿意配合，都不是恐怖分子需要考虑的事，只要确保人还活着，能在电话中发出点求救的声音就够了。　　“陆小哥，想什么呢？”齐筱箫伸出手在陆析眼前挥了挥。　　陆析垂眼看向平板，说：“我在想林顿的父亲什么时候给他回信。”　　小艾已经将林顿手机的通讯功能黑掉了，所有收到的信息和电话都将直接转接到陆析手中的平板上。　　看得出来，林顿的父亲确实挺忙的，到现在都没有回消息。　　“小林子，你爹理你了吗？”齐筱箫推了推林顿的肩膀。　　林顿放下筷子，看了眼手机，说：“还没。”　　“你爹怎么回事啊？他不会不要你吧？你要不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呗。”　　“不知道，不用。”林顿摇头，“我爸平时真的很忙，一个实验可能要做到凌晨，期间为了避免干扰，不会带手机。　　“不过算算时间，他应该差不多要结束实验，开始一个个回手头的消息了。”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不由苦笑。　　他好好一个蓝鲸大学的大二学生，这会儿本来应该在寝室里，拉上隔光罩挑灯夜读，眼下却和两个动乱分子坐在赌场中，商量着威胁联邦的事……　　如果他的父亲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恐怕真的会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吧……　　“林顿，你不喝酒吗？”陆析冷不丁地开口，然后将一瓶白酒推到林顿面前。　　林顿微微一愣，属实想不明白这个疯子要干什么。为之前的行为赔罪？套近乎？似乎都不太像……　　看着陆析没有情绪的眼神和冷漠的神情，林顿的心底没来由地发怵。　　他咽了口唾沫，说：“我刚才说过，我不喝酒。”　　陆析“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下一秒，他抬起手肘狠狠砸向林顿的后脑。　　骨骼撞击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林顿来不及发出声音，便两眼一翻，陷入昏厥。　　齐筱箫眼睁睁地看着他软倒在沙发上，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叫出声。　　陆析掀起眼皮看向女孩，问：“有可以绑人的绳子吗？”　　“陆……陆小哥，出什么事了？”齐筱箫放下手，舌头打结，“你突然来这一下，不会是报复他打你的那三拳吧？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有可以绑人的绳子吗？”陆析重复了一遍问题。　　齐筱箫下意识地点点头，愣愣地走到休息区一侧的杂物间中，拿了一条麻绳出来。　　陆析接过麻绳，将林顿的双臂反绑在身后，留下半截绳子缠住双腿，打了个死结。　　他再度拿起平板，示意齐筱箫看：“林顿的父亲回消息了。计划有变，林顿暂时没有用了。”　　“啊？哦。”齐筱箫直到此刻才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陆析是在回答她的前一个问题。　　青年突如其来的暴起，和事后波澜不惊的态度，无一不令她心惊，仿佛面对一个伪装成人类的外星生物，明明语言相通，却完全无法相互理解……　　她张了半天嘴，涩声问：“你把他直接打晕了，我们岂不是缺一个人了？没有他，我们怎么和联邦谈？”　　“炸弹已经布设完成，你老大也愿意提供助力，我们暂时不缺人手。意见不合的队友只会造成内耗，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尽早剔除。”　　计划推进顺利，时间不再紧迫，陆析的解释格外耐心：“以林顿的价值观和对我们的看法，一旦让他接触到联邦政府，哪怕成功达成合作，他也会要求政府控制住我们。　　“而在新的计划中，谈判并不需要林顿本人出现。让我来谈就好了，相信能达成更好的效果。”　　他早已从小艾黑来的信息中知道了林顿父亲的名字——“林恒”。　　这个名字对应一长串含金量颇高的身份：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龙郡科学院院士、联邦级人才……　　恰是林顿作为“人质”的价值所在。　　陆析取下林顿手腕上的手机，拨出那个林恒发过来的号码。　　对面很快接了电话：“小林同学，林院士已经和叔叔说了你的情况，不过现在叔叔有点事要处理……”　　“那些事可以放一放了。”齐筱箫听到，陆析的语气冷淡得近乎于冷酷，“地铁爆炸案是我们做的，林恒的儿子也在我们手上。　　“从现在开始，在二十四小时内拆除‘城市天空’工程，将一千万现金放在d区中心地铁站。　　“晚一分钟，我就从林恒的儿子身上割一块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