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这充满受抚慰的世界 · 四
午后的电车空空如也。
太宰治和沢田纲吉在靠门的一排座椅上并肩坐下,外头的阳光温暖,累极了的初中生脑袋一点一点地磕在太宰治肩上,后者握着手机若有所思,任由他睡得香甜。
尽管路过的年轻人仍然时不时把眼珠子寄存在他们身上一下,但随着逐渐远离东京,这种寄存也变得在可接受范围内。
“哎……”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电车线路的停靠站。
直达横滨只需要半个小时,然而不出意外,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也并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纪里。
他重新查看着手机里的几项规则,想寻找穷举法以外的突破口,却冷不丁发现通讯录里阪田银时的头像灰了下去。
正在这时,手机冷不丁响了起来。
睡得正酣的少年惊得抖了抖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太宰治皱着眉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车里不接打电话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条条框框。
“我看到阪田银时的头像灰了。”他抢先说,沢田纲吉在旁边发出困惑的鼻音,赶紧低头摆弄起手机。
“是的。”五条悟那头的声音落在风里,似乎在奔跑着, “他死了,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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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越过两个大楼之间的缝隙。微冷的秋风从他发间穿过,冰凉地贴上皮肤,像是被一口刀片划过一样。
是因为暴露身份吗……他重新检查了一遍规则,更愿意将阪田银时的死亡归为触犯了这一条。
有点意思,暴露身份恐怕指的不是「我被当作是五条悟」,而是试图将这个概念里的「被当作」扭转成「就是」——
他回头往歌舞伎町的方向看去,绮靡的街道在逐渐西沈的日色中愈发耀眼地闪烁。值得庆幸是的,那栋被他破窗而出的大楼并没有跟出什么奇怪的触手或者虫卵,否则在部分能力被ban掉的当下,他能做的抵抗很有限。
事实上,五条悟不太愿意回忆阪田银时血溅当场的情况,但在电话那头太宰治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反刍那种恶心的景象。
“我原来以为只有那个脑花的服务员变异成虫卵触手人,”他顿了顿, “结果一回头,整个餐厅里的人都成了那副模样。”
“无论客人还是服务生,他们的头部都被成簇的虫卵取代,类似水母章鱼的无脊椎动物对你张牙舞爪,不过爪子是肥蠕虫就是了。”
“啊……”太宰治浅浅出了口气, “我旁边的小孩儿光听你描述就快吓晕了。”
“不,我还没讲到重点,”五条悟说, “老板强调自己是万事屋的时候很靓仔,头被咬掉的时候也真的很迅速,刺溜一下,跟他吃那十盘脑花一样。”
太宰治: “你看得真仔细,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他毒唯。”
五条悟: “我只是想说这是他脑花吃多的报应,快说对不起脑花。”
结果沢田纲吉在那头小声: “对不起脑花……”
五条悟: “。”
太宰治拿过听筒: “所以你要来横滨找我们”
五条悟: “我要来横滨看看你的头会被哪条虫子咬掉。”
太宰治吧唧挂了电话,转头对沢田纲吉信誓旦旦: “这个人要么是阪田银时毒唯,要么是我毒唯,还是带点儿傲娇的那款。”
沢田纲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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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头即将落尽之前,五条悟在港未来的摩天轮下遇见了太宰治和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啃着太宰治给他买的冰激凌甜筒,鼻子尖上沾着香草冰激凌,仰头呆呆地看着他从某一桩楼上一跃而下。
“你不会是跑过来的吧……”
“不要戳穿他耍帅。”太宰治给他递了张纸, “男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总归会表现得很弱智。”
五条悟把他的脸按进了沢田纲吉手里剩下的那半个甜筒里,对嘴角抽搐的少年笑得阳光明媚。
“等会儿我给你再买一个。”
“不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沢田纲吉震惊, “不如说,阪田先生都死了,我们还这样插科打诨真的好吗。”
“那怎么办。”太宰治把额头上的甜筒皮摘下来, “把我脸上的冰激凌挖一点下来给他烧过去”
沢田纲吉: “……”
沢田纲吉: “虽然我们在横滨转一下了午没有找到太宰先生熟悉的人,但太宰先生也没必要这么犀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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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太宰治所预料的那般,整个横滨处处相仿,却又处处不同。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不再,武装侦探社也被别的建筑物所取代。他们就像被时空抛弃的旅人,呆呆地站在这片似曾相识却又大相径庭的,名为「横滨」的地方。
他们面前这个巨大的摩天轮是横滨的地标性建筑之一。之二是的不远处正在开不知道什么音乐剧的横滨小巨蛋,正值散场,大片大片的人踩踏着夕阳涌出剧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五条悟的描述,沢田纲吉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仿佛看见了一大片蝗虫死气沈沈密密麻麻地飞行,又像是一群毫无生机的尸体在人世界游荡,他的腹中立刻反胃起来。
“沢田,五条,”太宰治一边擦着脸上的冰激凌,一边没头没脑地跟他们说, “我想试试。”
“什么”沢田纲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条路的尽头只有一间酒店,金黄色的招牌在茜色的夕阳中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