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将领饭时一并领来的一只羊皮壶扔给了他,裴钰接过用牙咬掉壶塞,仰面喝了几大口才算完。
那边,雷冲对他扬声喊道:“二郎!什么时候了还玩呢!快点过来商量正事!”
裴钰将水壶上好塞,弯腰捡起盔甲搭在肩头,对武芙蓉道:“走吧,看看他们想干嘛。”
武芙蓉起身跟上。
营中,军里文武两方重要人员皆已到场,各个屏气敛眉,表情肃穆。
裴钰抵达时刻,陈知危第一时候便将书信呈上,道:“二郎看这个。”
裴钰拆开信看了遍,冷笑道:“张怀满这老东西想什么呢,还早日放人不予追究,谁跟谁追究?他以为小爷我费尽心思来这一趟是为跟他闹着玩呢,想要他侄子的命也行啊,拿洛阳城来换便是,这我倒是乐意之至。”
陈知危:“依二郎的意思?”
裴钰:“打啊,来这就是为了打仗的,东都洛阳我势在必得。”
他顺手将信塞到武芙蓉手里,说这话时面上并没有什么非此不可的郑重感在,刚摔完跤脸上还出着热腾腾的汗,衣衫凌乱,连带着人也是那一股子轻松随意劲儿。
若换身着装,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太原城里最会斗鸡打狗的纨绔头子。
主帅战略一定,所有人瞬间讨论开,纷纷提议这仗该如何开始,张驭良该不该杀。
武芙蓉看完了信,叠好收下时小声来句:“不该。”
她的动静小到几乎听不见,但不知怎么,这个营帐都因此静下来了,反倒将武芙蓉吓了一跳,回忆自己的声音何时这么明显了。
率先叫她名字的是陈知危,因排行老三,军中皆称一声陈三师爷,又因脾气好,与人为善,里里外外私下里又都爱叫他声三哥。
陈知危道:“阿武姑娘还是觉得留张驭良一条命,好防患于未然吗。”
武芙蓉点头正欲张口,雷冲便不悦道:“留那小子干嘛呢,若是换梁军活捉周军领将,早九条命都用干净了,加上他也没什么大本事,文武俱是一般,若非投生成了张怀满的侄子,他能坐在今天这个位子上?留他条命想用都派不上用场,还浪费我军军粮,索性宰了了事。”
武芙蓉一经打断,后面的话也就再难说出口了,眼见席位坐满也没自己的地方,便想先行告辞出去。
裴钰似乎看出她所想,便拍了下桌子道:“阿武,过来,坐我旁边来。”
武芙蓉一看连退路都没了,只好点头过去。
十四五岁的少女,再是如何聪慧,在这种地方,也实在太容易露怯了,处处都是压迫感,时时都要提着那一口气。
武芙蓉也必须承认,相比在其他人身边,确实在裴钰身边更让她心安自在一些。
裴钰在她来到前便将凳子拉开,等她坐下便问:“你刚刚想说什么,现在接着说吧。”
武芙蓉正欲启唇,又因总是会被打断,下意识便顿了一下。
裴钰笑道:“当着这么多人不好说么?无妨的,那就等到私下里,你只跟我一个人说。”
坐在对面的张明礼咳嗽一声,心想混球小子撩拨姑娘撩拨到部下跟前来了,冷不丁道:“也别等到私下了,什么样的话是我们大家伙儿听不得的,阿武姑娘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我们张驭良到底留不留得吧。”
武芙蓉回答果决:“留。”
但又话锋一转:“不过不是为了威胁张怀满,留他,是因为他本身的价值。”
雷冲嗤之以鼻:“马都骑不好的一个废物,能有什么价值在。”
武芙蓉:“张怀满生性多疑,身边重要职位多为亲戚担任,只要能将张驭良收为己用,就等于收获洛阳城里一张偌大的关系网,以及周遭关口的所有眼线,于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她这个说法众人还是头一次听到,下意识便有些愕然,但细思之后又觉得不无道理。
张明礼犯起难来:“话虽如此,但张驭良对他叔父忠心耿耿,恐怕不会轻易招降于我们,在此之上再多假设,无非纸上谈兵罢了。”
武芙蓉听完了这话,也垂眸沉吟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余人也并未为这个插曲停留多久,随即便去思索该如何攻下洛阳打赢这场胜仗。
裴钰本在同雷冲争执于带兵手段,一转脸发现武芙蓉正呆呆看着自己,心下不由柔软了些,笑道:“看什么呢,那么喜欢我啊。”
武芙蓉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一热赶紧反驳:“不是的,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开口问你问题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