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一睁眼,下意识反问:“喜脉?”
御医:“娘娘脉象细弱游丝,的确喜脉无误,若不出所料,应该也有将近一个月了。”
武芙蓉数了数日子,发现确实大差不离,不禁感到头疼,将太医打发了下去,独自在殿中静坐许久。
正当她思考这个孩子的去留时,偏殿又响起嚎叫声,宫人跑来回禀,大为慌张道:“娘娘快过去看看吧,陛下刚刚又咬舌头了,奴婢们实在是撑不住,不知如何是好了。”
武芙蓉便只好起了身,前往偏殿。
偏殿中,裴钰又被绑在了榻上,口中塞着布团,布团被血迹浸透。
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墙上的画像,眼里一直冒泪,面色死灰一片,全身未有半点挣扎,如濒临绝境,原地等死的兽。
直等到武芙蓉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了,他的目光还是牢牢锁在墙上的画像上,一挪未挪,连武芙蓉说话都听不到心里去。
武芙蓉见他魔怔至此,也恼了,一声吩咐,画像便被取走了。
裴钰这回来了精神,冲着取走画像的宫人便呜呜挣扎,像被夺走了什么视若性命的珍宝。
等武芙蓉将他口中布团一把扯出,裴钰气都未喘一下,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哑声大吼:“将蓉儿还给我!还给我!”
武芙蓉照着他的脸便是响亮一巴掌,痛声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看好了我到底在哪!”
裴钰被她一巴掌打回了神,转脸看了武芙蓉好久,眼里渐渐被清明所覆盖,泪水也在这时汹涌而出。
他试图抬起被铁链牢牢拷住的手,去碰一下她,但根本做不到,不仅手抬不起来,连发出的哭声都是沙哑而低微的。
“蓉儿……”他唤她的名字,苦苦哀求,“你杀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武芙蓉弯下腰,去抓住他的手,坚定道:“不,你能受得了,一个多月都挺过来了,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前功尽弃,你必须挺过去。”
裴钰一直摇头,脸上的绝望逐渐变为恐惧,语气也激动起来,大叫大嚷道:“不!我做不到!太痛苦了!我做不到!”
这时武芙蓉放软了声音,说了句:“伯言,我怀孕了。”
裴钰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先是看着武芙蓉的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又将目光下移,缓缓落到她的小腹上,更是茫然。
“你想不想让我把他生下来?”武芙蓉道。
裴钰一愣,随即拼命点头,整张脸激动到发红发紫。
武芙蓉:“你如果能撑下来,不要再去干咬舌自尽这种蠢事情,我就生他,可如果你还动不动用这种手段,威胁人给你个痛快,我这就让太医院给我熬一碗堕胎药,今日便当你的面杀了他,让他走在你前面。”
武芙蓉的语气仍是温温柔柔,咬字却清晰到发狠,跟他说:“你看我敢不敢。”
裴钰立马改了主意,睁大了眼睛慌张失措道:“蓉儿我不会了!我不咬了,再也不咬了,你不要杀他好不好,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了,我求求你了……”
武芙蓉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伯言,只要你好好的,他就能好好的。”
裴钰点头保证:“我会好好的,我听话蓉儿,再也不胡闹了。”
武芙蓉另只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安慰他:“听话就好,我知道的,你自己也不会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看见这样一个父亲对不对,坚持住,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你还要看着他出生,教他走路说话,听他叫你一声父皇呢,如若不然,你怎么能甘心闭眼。”
裴钰哽咽,一直点头,目光不离武芙蓉的小腹,眼中总算慢慢恢复了些生机,甚至带了期望与向往,不再如方才的死灰一片。
在武芙蓉的轻哄声中,裴钰终于睡了过去,相比发病时的癫狂,他现在睡着的样子有些老实到脆弱,面色也褪去激动之下的红紫,整个人苍白到好像一碰即碎。
武芙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从他掌中抽出,起身出了偏殿。
迈出殿门那刻,她胃中忽然又是一阵翻涌,扶着近侍弯腰便吐,脸色差到离谱。
汪有为忙道:“娘娘还是回寝宫歇息一二吧,奴婢瞧您这脸色实在吓得慌啊。”
武芙蓉站直腰,扶了扶额粗喘道:“有什么好吓得慌的,本宫又不是没怀过,上一个开始不也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唯一和上一个不一样的,就是这个孩子她现在确实有留的心思了。
既是如刚才对裴钰所说那样,为了给他活下去的信念。也是因为局势所迫,不得不留。
此后的日子里,她照常上朝理政,顺便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将自己有孕的消息昭告了天下。
消息一出,不仅举国沸腾,还给百官吃了记定心丸。